...
对!必须做些什么...
可是,
我又能做什么呢?
......
禁闭日:五二年。
十年又过去了,不,准确的来说是十一年,我想要做些什么。
可终究什么都没做...
这十一年来,禁闭室里来了很多孩子,也走了很多孩子,博士的头发也越来越苍白,有时候会一个人喃喃自语些什么。
有一次,他怔怔盯着我脖颈上的项圈说过“抑制器”、“功率不足”这样含义不明的词汇,然后神神叨叨地回了办公室里。
第二天的时候,博士像是往年一样给我送了生日礼物——更大号的黑色项圈,白发苍苍的他看上去神情有些憔悴。
我沉默的戴上了项圈,
却发现往常那种刚刚戴上项圈的持续一段时间的“刺痛感和不适感”并没有出现。
这很奇怪...
但总归是件好事。
最后,我必须得做些什么。
我在心里对自己说。
......
禁闭日:五四年。
今年某天夜里,有个和我看上去差不多的人找到了我,“差不多”在这里指的不是年龄,身材或者相貌....
事实上我身材矮小,
他个子很高,
看上去极有威势。
这里的“差不多”说的是,那个人脖颈上戴着几乎和我一样大小的黑色项圈。
他对我说,
我们逃出去,
帮助这里的所有人,
逃出这个世界!
老实说,他说这句话的语气,让我想起了亡故的爷爷。
而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视线一直盯着我,我抬起头的时候,眼中倒映出了一双烫金色的竖童,充满了摄人心魄的压迫感。
那一刻,
我知道他不是爷爷。
与此同时,我也终于自己这些年来,想要做的究竟是什么了。
逃出去。
......
禁闭日:五五年
这一年我多了八个朋友,他们来自这个地下封闭空间不同的区域,大都沉默寡言,脖颈上戴着和我一样很大的黑色项圈。
我们经常在深夜里像是夜游神一样游荡在这处封闭的巨大地下空间,游荡过每一个封闭房间的铁栏外,对着那些蜷缩在冰冷大理石地上的同伴传播我们的理念和目的以及要做的事情。
其实这里到处都是监控。
第二天早上,只要博士和穿着白色防护服的人稍微调一下监控,我们夜里所做的一切就会彻底曝光...
接下来我们会被抓起来,分开关押审问,面临着谁也不知道的恶果...
可这一切并没有发生。
因为。我可以让夜里的我们消失在监控画面中,让博士和那些穿着白色防护服的人只看到他们想要看到的画面.....
总的来说,一切都很顺利。
顺利得有些过分。
......
不得不说,石碑上刻下的内容算不上详实,时间跨度也很大。
但东野原依旧从这位天狐巴特家在另外一个平铺直叙的陈述中,窥见了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下世界所遭受种种惨无人道的神秘实验的血腥与残酷,后面的抗争与逃跑似乎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准备。
东野原顺着碑文再往下看,时间又是一次十年之后。
......
禁闭日:六六年。
狐区、龙区、狮区...
十年的时间,我们的势力渗透到了这片封闭的地下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得益于我的能力,
白发苍苍的博士和穿着白色防护服的人对这一切毫无所觉。
黑暗终将过去。
黎明的曙光就在眼前。
最初与我偶遇的那个来自龙区的男人对我说,他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看一眼真正的太阳,感受被阳光照耀包裹的感觉。
我说,很快。
男人问我,你的愿望是什么。
我的愿望吗?
我愣了下,忽然想起了那些行走在地下紧闭区的那些被白色防护服包裹严密的人,从头到脸只露出一双没有感情的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视线可以穿透墙壁纸却无法穿透那些白色防护服。
这几十年来,
我一直很好奇那些沉默地将一批批孩子送进这个地下世界又沉默将“睡着”的孩子们装进密封袋中运出去的那些包裹在严密的防护服中的人,
究竟长什么样子?
是否也和我们一般无二的模样?
来自龙区的男人闻言愣了下,沉默了片刻,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会帮我实现这个愿望。
我点了点头表示感谢。
我知道他可以做到,因为他是这个地下戴着黑色项圈的人中实力最强的男人。
......
禁闭日:六七年。
血...
到处都是血...
玻璃碎片凌乱的洒落遍地,墙壁上白石灰宛如豆腐渣般皲裂脱落,裸露出大片钢筋混凝土,往日里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一片千疮百孔,鲜血宛如蜿蜒的河流般在地面蔓延汇合成大片胭脂般的血泊。
我遇到了垂垂老矣的博士,他坐在电动轮椅上拦住了我。
他有些癫狂的举起干瘪到只剩骨架的手臂对我说。
你不能走!你们都不能走!你们是人类的希望!我必须要找到“那一切”的原因!
我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
对他说,
我们是人类的希望。
那么,
谁又是我们的希望?
博士死了。
灰都没有剩下....
当他的身后一些穿着白色防护服的人端着武器在朝着我们扫射的时候。
来自龙区的男人不知何时出现,脖颈上没有了黑色项圈,那双烫金竖童中像是两盏汽灯般被点亮,有些厌恶地朝着前方挥了下手。
通道里漫起了风暴。
于是,
一切都被“审判”了。
等到尘埃落定之时,
对面那坚固的墙壁上出现了一个半径十米左右的孔洞,里面的钢筋混凝土浇筑的墙体像是果冻般被人用勺子挖去了一块凌乱不堪,一切挡在前面的东西全部都消失在了空气中。
来自龙区的男人往前走了一步,屈指弹向了一旁地上那具保留的完成的尸体,轻而易举的撕开了对方身上那套将整个人严实紧密裹在其中的白色防护服。
你的愿望实现了。
他说。
我看到了那张脸,那是一张平平无奇的青年人面庞,五官特征和我们每个人一般无二,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的普通人类。
临死前瞪大的双眼中流露出的惊恐,和那些曾经被带进来的孩子一次次被带走注射试剂时也同样一般无二。
这个结果并没有让我太多的意外。
只是莫名的,我的脑海中想起这几十年来在这个地下世界看到的一幕幕,那些在我眼前逝去的人。
自从这双可以穿透一些的眼睛不再被脖颈上的黑色项圈束缚后,
几十年来,
我看到了太多太多那些在间歇性的注入试剂后某一天忽然内脏溃烂浑身如火烧似的溃烂在地狱般的痛楚中死去的的孩子。
忽然,我忍不住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就留下了眼泪。
原来....
我们都是人类吗?
龙区的男人回头看了我一眼。
抬腿继续往前!
往上!
渐渐地,
越来越多的人从地下四通八达的通道中涓涓河流般汇聚跟了上去。
我也跟了上去。
在心底对自己说,既然那些人将我们从人类中“区分”出来。
那么从今天起,
我们便不做“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