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是有担当一些,是不是能让你的皇姐更省心?”
语气认真,句句诛心。
“我……我……”
仇伤云从未听任何一人说过这方面的话,但却有一种幡然醒悟的感觉攀上心头,年仅十三岁的幼小心灵被说的无地自容,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大……大外甥,我……我……呜呜……”
“不许哭。别人十三岁可以哭,那是因为他们是普通人家,而你是赵王,并且与历代亲王不同,你还是很可能名正言顺扛起大璃的江山的亲王。”
毕竟有楚姨的吩咐在,说不定你皇姐就被我拐跑了……许守靖在心中补充道。
仇伤云用力抹掉眼泪,闷声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但却始终忍不住,“哇”地一声抱住了许守靖,使劲用他的衣服抹自己的眼泪。
“……”许守靖。
衣服不用洗是吧?
夜色降临,飞檐挂满的宫灯幽幽燃起。
昏暗的院子中,抽泣声渐渐消去,仇伤云猛吸了一下鼻子,重新抬起头,眼神坚毅道:
“大外甥,我该怎么办?”
今夜似乎就是他的锐变之夜,声音还是那个有些少女的声音,脸儿还是酷似女人,但气质却隐隐有些变了。
许守靖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
“先试试修炼吧,现在让你去应对朝堂恐怕也不太现实,你可以苟着修炼,到时候出来震惊世人,也可以闷声发大财,万一有哪个不长眼的向对你动手,也要掂量掂量。”
不过估计也没这个机会就是了,毕竟谁要是敢动他一下,恐怕要被仇璇玑追杀一辈子。
“可是……我从来没修炼过,也不知道天赋如何……”仇伤云担忧地说道。
许守靖翻了个白眼,无语道:
“你什么身份啊?还需要担心这个?退一万步说,就算你真的天赋差到没人愿意收你,我来教你行不?虽然我也刚入门,但我有个十六岁才通脉境的徒弟,你再废物能有她废?”
仇伤云感动得眼泪又要往下掉:“大外甥……你对我可真好……”
“这就叫对你好了?那……”
话语中断,许守靖蓦然感觉到身后的温度突然升高,转头看去,似乎有火光燃起,不由得蹙眉:
“失火了?”
说话间,温度还在不断攀升,让人感到空气似乎都稀薄了些。
许守靖暗道不妙,刚想提起仇伤云跑路,却听到温度的发生源传来“扑腾”一声,似乎有什么人倒在了地上。
紧接着,就是一阵侍女的小碎步以及焦急的声音响起:
“圣上!圣上!……快来人呐,圣上晕倒了……快来人呐……!”
仇伤云原本因为异变而慌张地小脸顿时一僵,惊呼出声:
“阿姐!”
……
一刻钟前。
仇璇玑在书房批阅奏折。
虽然自御前比武之后她从未上过早朝,但公务却半分没有落下,每天都准时和心腹讨论政事。
外面那些大臣为了让仇璇玑收回成命而暗中宣传的“圣上因为许姓男宠而连续数日不早朝”,自然也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宫殿的中央放着香炉,熏香环绕。不同于寻常香料,这一香草采用的是“取味不取烟”的隔火煎香之法熏焚。
这是仇璇玑最喜欢的熏香,香味清新而悠久,每次批阅奏折,都会让宫女点上,这种香味能让她保持心静的状态思考问题。
但今天,哪怕是‘禁中非烟’也没能让她静下心来。
并非是内心烦躁,而是体内的业火越来越压不住了。
半年前还是七天一次的频率,但自从梦江池那一天后,已经连续两天的晚上都被业火缠身,想批阅奏折都没有办法。
“圣上,要不要休息一下?”一个绿裙宫女端着茶盘前来,躬身行了一礼。
作为一直跟在仇璇玑身边的女官之一,她能看得出圣上的身体状况前所未有的差。
这种差甚至直接体现到了脸色上。
然而,仇璇玑对于她的提议却只是缓缓摇头,从茶盘上捧起茶盏,微微抿了一口,觉得口中无味,叹息了一声,又放了回去:
“不用。”
女官暗暗叹息,还想要再继续劝一劝,手持拂尘的刘公公走了进来,他犹豫了下,躬身道:
“圣上,许公子带着赵王殿下往您的寝宫方向去了……”
“?”
女官一愣,虽然不明白那两位是想干什么,但这可是个劝圣上休息的好机会,连忙开口道:
“圣上,要不要去看看?正好散一散心,一直在这里坐着也不是个事儿……”
仇璇玑最放不下的就是自己那个长不大的弟弟,想了下,点头答应了。
女官面露欣喜,扭头看向刘公公,用眼神表达感谢,却发现他的目光十分复杂,一副马上就要世界末日的样子。
“……?”
刘公公注意到女官头上冒出来的问号,默默叹息了一声。
你还是太年轻,若是圣上看到赵王殿下与许公子在……嘶,后果不堪设想。
女官歪了歪头,不明所以地跟在仇璇玑的身后走了出去。
——
仇璇玑急着想要知道那两人在搞什么幺蛾子,竟然跑到自己的寝宫去了,自然也没有心思真的散步。
皇宫上空禁飞,连镇妖司的人都会被初代皇帝设下的领域阵法给挡下,仇璇玑虽然能凭借修为强飞一段,但此时修为出了差错,显然也没办法来这么一手,只得步行穿过长长的游廊。
虽说是步行,但缩地成寸的本领可是稍微高端点的修行者都会的,看着走的不快,实则一两步就走了不少距离。
跟在后面的侍女都快怀疑人生了,可又不敢大逆不道的喊上一句“圣上等等奴婢。”,只能咬着牙在后面狂奔。
仇璇玑来到自己的寝宫外围,看着压根没来过几次的院子,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位置。
毕竟,自先帝驾崩,后宫就几乎没有人影出现,皇宫又大得不像话,宫殿都长得大差不差,以她的性子来说,还真有些难以分辨。
但在看到站在院子里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后,仇璇玑松了口气。
也不知道是因为这俩货没进自己的闺房,还是因为自己没找错地方。
仇璇玑安抚了下心神,刚想要走上前,却听到——
“你皇姐每天都在想着怎么对付那些图谋篡位的人,你倒好,不给她帮忙就算了,还想法设法给她增加难度……”
仇璇玑清冷的凤容一怔,脚下步伐微顿。
院子中的黑衣公子一脸严肃,不停地对抹着眼泪的少年说教,每一句都恰到好处,好像经过缜密地计算才说出口,但从他恼火的神情来看,却又似乎只是单纯一时上头。
不知不觉,仇璇玑听完了两人的对话,往日充满威严的凤眸,流露着前所未有的复杂。
目光停留在黑衣公子终于露出的笑容上,她仿佛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审视一个人,就像是要把他看透一样。
十三年前,父皇未曾与她交谈半句,明知道她一心向道,把大璃的江山扔给了她,她不敢有半分怨言。
因为这是为了自己的弟弟……血浓于水,血脉亲情,这些都是母后从小教导她的。
所以这些年来她兢兢业业,同时兼顾修行与朝政,哪怕修炼除了差错也不敢懈怠,即使她知道,现在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给仇伤云作嫁衣。
……没有怨言。
怎么可能没有怨言……?
埋藏在心底的委屈,一直被忽视的不满,这一切都随着许守靖这个不讲理的闯入者而被血淋淋的揭开。
仇璇玑仰起了臻首,她的骄傲不允许自己示弱,因为这是她的道。
哪怕道心在长年的朝堂烦心之下,早已产生了裂痕……
仇璇玑面色一苦,心火越发汹涌,压制至今的业火似乎终于到了临界点。
轰——!
滔天的烈焰冲散了星云,周边的草木未曾触碰火苗,却已经枯萎殆尽。
紧赶慢赶跑过来的女官还没来得及歇息片刻,正喘着气,就看到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仇璇玑,顿时脚下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
她不敢停留,扒着地面站了起来,扑在仇璇玑身边推了几下,焦急地颤声道:
“圣上!圣上!……快来人呐,圣上晕倒了……快来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