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穿白大褂的人,三十岁上下,头发后梳,面容温和,鼻梁上架着一副平光眼镜,胸都插着一支钢笔。
“看起来,已经成年了吧。”
主任兴致勃勃的打量路明非,目光温柔。
只是就算再温柔,路明非也能看出对方隐藏在这目光深处的冷漠。
主任看待路明非的眼神,根本不是看待病人,不,应该说根本就不是看待一个活生生的人。对他而言,路明非似乎只是一件货物。
“可惜了啊。”
主任叹气。
“年龄大了点。”
他把目光从路明非身上挪开,看向手中文件。
主任翻了几页。
“刚好,零号的房间空出来,以后你就住这里,好么?”
虽然这么说,但主任丝毫没有询问路明非个人想法的意思。
毕竟谁会征询一件货物的想法呢。
“以后,你就是零号。”
他抬起头,对上路明非的目光,愣了下。
主任温和的笑起来。
“很不错的眼神。”
“希望你能一直保持下去。”
他伸出手要去摸路明非的头发。
“啪。”
清脆的一声响。
主任的手被狠狠打向一边。
“混蛋!”
整齐划一的打开保险的声音。
几个安保迅速将枪口对准路明非。
“等一下等一下。”
主任连连摆手。
“几位先生,冷静点,不要吓到我们的零号。”
尽管是在和安保说话,但主任的目光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路明非。
“多有趣的孩子啊。”
没来由的主任低声感慨。
下一秒他恍然回神。
“很抱歉,刚才说了奇怪的话。”
“”去吧,零号,去你的房间。
主任温和的与路明非说。
“以后一直到你的病痊愈,我们都是一家人了。”
安保对着路明非全神戒备,他们很清楚自己面对的都是什么怪物,名为鬼的存在,随时可能堕落变成死侍,一个搞不好,这个房间里的所有活物都会被眼前的少年给屠戮殆尽。
他们不止一次看过发狂的鬼是什么样子。
简直就是噩梦。
所以说,这个世界上的鬼都应该去死,全部死光才好。
好在这个零号并未做什么过激举动,只是深深看一眼主任后,跟着安保走了。
房间只剩下主任一个人。
他静静的坐着,盯着发红的手掌发呆。
路明非的眼神反复在眼前回放。
主任兴奋的舔舐嘴唇。
拥有风魔之名的他,在这所精神病院工作已经很多年了。
见过的孩子不知凡几。
最开始还觉得新鲜,后来时间一长,他也慢慢失去了性质。
也只有在碰上像零号这样的家伙,才会让他再次回忆起最开始处理鬼的感觉。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征服欲吧。
而且,主任还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
这个零号从始至终好像都没点燃黄金童啊。
他的笑容越来越温柔。
久违的,兴奋起来了。
主任起身,查看窗户和门,确认上锁。
他哼着歌打开保险箱,拿出里面的相册。
主任搓搓手,小心翼翼的打开。
里面是一张张孩子的尸体。
摆出各种姿势。
照片里的他对着镜头笑容灿烂。
主任一页页翻阅,很快到了最后。
他对着空白沉思。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应该怎样安排你呢……”
他呢喃着。
“零号。”
…………
路明非一阵心血来潮。
他看看周围几个如临大敌的安保。
又想起刚才见过的白大褂主任。
非人武者的确是有心血来潮,只是路明非当下情况特殊,动用不了劲力,徒有一个非人武者的架子,里面全靠登楼台撑着。
因此他的心血来潮也分外模湖,说不清来源。
不过,无所谓了。
路明非想。
反正到了这里,到时候都得打出去的。
尽快找到美和子吧。
一旦找到美和子,路明非就能动手。
安保押着路明非一直往下。
路明非本来还想借此机会看看周围情况,能直接找到美和子当然最好。
可惜了,电梯一直到最后一层才停下。
出来后是一条苍白色走廊,两旁不见铁门,只有墙壁,一直到走廊尽头,方才看到一扇铁门,上面贴着“零号”的牌子。
“进去。”
安保打开铁门。
声音听得令人牙酸。
陈设很简单,一张床一张桌,甚至连把椅子都没有。
“乖乖呆着。”
安保队长死死盯住路明非。
“不要做多余的事。”
“怪物。”
正在打量房间的路明非忽的抬头。
“你说什么?”
安保队长面色一顿。
这是怎么了?
在刚才的一瞬,他竟然产生了退后一步的想法。
面对这个零号,他下意识的想要逃。
“我警告你,少做多余的事!”
也不知是恼羞成怒,亦或者别的什么,安保队长用力砸了两下铁门,狠狠盯了眼路明非,带着手下走了。
路明非摸了摸铁门,稍微用力推了推,感应了下,而后点头。
“可以。”
他躺回床,望着天花板发呆。
如果体内的非人修为能用就好了,找到美和子,也不必如此麻烦。
修为到了非人,养神法初步有成,路明非可以动用的手段,已相当丰富。
等明天吧。
路明非的思绪飘远。
话说这个什么零号,听起来还怪亲切的,也不知怎的。
路明非想着。
…………
十一号在舒缓的起床铃中醒来。
她很困,昨晚的药吃的肚子很疼,一直到凌晨才睡着。
十一号很想任性的赖床。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这样做。
尽管现在的她才八岁,本是应该随便任性的年纪。
十一号强撑着套上病号服,她体型娇小,蓝白条纹病号服套在她身上,看着很是肥大。
十一号很想有件属于自己的小裙子,但这里是医院,得听医生的话,十一号是个乖孩子,她不能给别人添麻烦。
其实说到底十一号心里是害怕的,她见过一个总是要这要那的女孩,经常哭,闹脾气,后来护士姐姐把她带走,十一号听人说是去治疗了。等十一号再见到女孩时,女孩大概是已经治疗完成了吧,看起来真的很不一样,无论面对谁都是一张笑脸,你跟她说什么都是一张笑脸,甚至十一号看到几个人欺负她,女孩也是一边挨打,一边在笑。
大家都说治疗很成功,但十一号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你说一个人怎么可能不哭呢,十一号自己就很爱哭,只是她怕医生护士们不喜欢,哭的时候都躲着别人,一个人偷偷地。
房门被人粗暴的砸响。
十一号知道这是护士姐姐。
“不好意思。”
她上气不接下气的打开门。
“我慢了,很抱歉。”
尽管十一号实际上才用了不到两分钟。
“去洗脸!”
护士姐姐拎着十一号的领口,把她拖到洗浴室。
十一号努力踮着脚尖,她想自己走,被人拖着很不舒服。
但护士姐姐走的太快,手也太过用力,只有八岁的十一号什么也做不了。
反抗的话更是不能说。
在医院,医生和护士总是正确的,他们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病人着想。
病人想要痊愈,只需要好好的听医生护士的话就行了。
这是十一号一直以来接受的教育
在洗脸池前,十一号扯了扯病号服,瘦小的手拿着牙刷和毛巾。
护士姐姐去叫其他人起床了。
“走开!”
“挡路了你这个丑八怪!”
穿着同款病号服,几个年长些的女生,驱赶着十一号。
她们用冰冷的水泼着十一号。
十一号低着头,瘦胳膊捧着脸盆,护着里面的毛巾和牙刷,赶紧挪向旁边。
“太慢了你这个丑八怪!”
一个女生撞翻十一号。
脸盆哐啷响。
水撒了一地。
毛巾牙刷也是。
几个女生哈哈大笑。
“我说你啊,丑八怪。”
“再不快点的话,当心又被打哦。”
坐在地上的十一号顾不得摔疼的屁股和腿,忙不迭去捡毛巾牙刷。
十一号踩着铃声到食堂。
坐在位置上时她捂着嘴巴咳嗽,刚才跑的太急呛着了,但现在是早饭时间,如果咳得很大声的话一定会被骂的,万一碰上护士姐姐心情不好,挨打或者关小黑屋都有可能。
十一号咳嗽得整个人都在颤抖,但她蜷缩着,捂住嘴巴,愣是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
她隐约听到旁边有人在聊天,说有个新来的人什么的,具体十一号听不清了,现在十一号也没工夫搭理这些,她只想着咳嗽快点停下来。
护工推来餐车,护士姐姐给他们分餐,十一号坐直了,努力装出正常的样子。
她看着摆在面前的一杯清水,以及餐盘里的一堆药丸。
“你好啊,佩奇。”
“还有你,乔治。”
旁边有人在对药丸说话。
十一号看了眼,是那个总是笑着的女孩。
十一号收回目光。
她一粒粒数起药丸。
她不想吃,但医生说了不吃就好不了,以前也有病人偷偷藏起来,好像是二十五号来着,被发现后,二十五号就被带走了,从那以后十一号就再也没见过他,最开始几天十一号还会惦记着,想着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二十五号,后来日子一长十一号就给忘了,直到新的二十五号出现,就再也没人提起以前的二十五号。
说起来,刚才他们在说的新来的,好像是零号来着。
十一号疑惑的想。
医院以前有零号么?
十一号艰难的吞下最后一颗药。
她松了口气。
接下来就可以吃饭了。
十一号开心的想。
护士姐姐在装过药丸的餐盘里,放上一只饭团。
十一号惊喜的发现这饭团上撒着几颗芝麻。
这就是她的早餐。
有芝麻诶,真是太好了。
十一号发自内心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