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诺玛。”
老人端着红茶,微笑轻抿。
“你在报告中记载,从三月前至今,明非就在每天坚持站桩。”
“想必对于他来说,这件事有极其特殊的意义。”
“或许这便是明非所说的武呢。”
“更何况,”
老人闲适地放下红茶,双手交叠,望向窗外。
“等待也是一种美德。”
“不是么?”
天气很好,蓝天上点缀几朵白云,慢悠悠的飘荡,使人见了就心情舒畅。
昂热面带优雅的微笑。
一小时后。
老人默默起身,更换冷掉的茶水。
“等待是一种美德啊。”
他这样说着,再次泡了一壶。
那几朵云朵像极了棉花糖,软绵绵,白乎乎。
老人就坐啊坐,一直坐到了晚霞布满天空。
“诺玛,多久了?”
“八个小时,先生。”
“哦,八个小时。”
当路明非提着口袋风尘仆仆的赶到校长室时,心情多少是有些激动的。
昂热。
自九州回归龙族世界后,他不止一次地听人提起这位传奇的屠龙者。
尤其是小魔鬼,能在他这位自命不凡的弟弟口中听到其他人的名字,而且还只是一个混血种,并非龙王一类夸张的存在,那可真是稀罕。
路明非过来卡塞尔,多少也有这位传奇屠龙者的原因在。
就明面上而言,混血种社会最高的战力,应该就是这位校长先生没有错了。
所以了,真不知道受人景仰的昂热校长会有怎样的风采呢?
这般想着,路明非见到了昂热。
那个坐在夕阳余晖中,望着窗外,目光沧桑的老人。
他有一头整齐的银发,侧面望去,哪怕只是坐姿也可见其身材的魁梧,难以想象这是一位已有百三十高龄的老人,让人不禁怀疑那个传闻的真实性,也即传奇的昂热掌握了操弄时间的秘诀,且对自己使用了这样的技巧,使他的身体始终维持在巅峰的时刻。
正如他那世间极速的时间零,哪怕逝者如斯夫的时间,在他这里也需归零,任这位老人肆意把玩。
这是何等的伟力。
但当你把目光落在老人脸上的刹那,方才醒悟,什么玩弄时间使之归零,都是子虚乌有的事,昂热是真的老了,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道道刻痕,像是古树的年轮,百三十啊,1880年前后的世界会是什么模样,与他同一个时代的人还剩几个,一次次的参加他人葬礼的滋味肯定不好受吧。
他是教育家,是卡塞尔的校长,大概也曾送走过自己的学生,且不止一次,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活上百三十年的,哪怕是混血种也一样。
那么,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在支撑着你呢?
支撑着你在岁月的洪流中屹立不倒,甚至还能拔刀。
当路明非和老人对视的瞬间,他便明白了。
是仇恨啊。
和楚学长不一样,或许是经历了太过漫长的岁月,老人走过的每一秒都在他的心脏落下一粒尘沙,到如今已垒成断天的崖,他就在此独坐,唯剩几座枯坟伴他。
他不可退,不可逃。
因为身后就是万丈。
一无所有的人,只会死在冲锋的路上。
“来了啊,明非。”
老人说。
“校长你好。”
路明非带上门,提着口袋在校长对面坐下。
昂热不着痕迹地动了动鼻子,目露沉思。
就见路明非从口袋里拿出一只香气四溢的肘子。
是饿了么?
老人哭笑不得的想。
这个点了,资料显示S级的食量也很大,他也的确该饿了。
假如换个人提着肘子来见他,昂热没准还会意外,但这人是路明非嘛,他倒一点都不吃惊,毕竟这就是这孩子做的出的事。
从某种意义而言,昂热或许比路明非都更了解他自己。
当然,那是三个月前的事了。
自从电影院的那一晚,路明非就像是彻底变了个人。
有时候昂热也在想,究竟是什么样的变故能让一个衰小孩在一夜之间成长为真正的S级。
不要看路明非还跟以前一样嘻嘻哈哈,偶尔说一些白烂话,但这个孩子啊,是真的变了。
变的让他陌生。
陌生到可怕。
昂热注视少年的脸。
路明非专注的摆弄口袋,取出两只肘子,装在盘里,忽的对老人露出个灿烂的笑脸。
“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我想着您大概也饿了,就多带了只肘子,不要客气不要客气,一起吃啊。”
他把肘子推过去。
半个多世纪的黄花梨木书桌,卡塞尔的校长曾在此批复屠龙行动的许可,也曾于此沉思人类与龙类的未来,有资格摆在上面的文件每一封都印有绝密的字样,甚至永不解密。
而今天,黄花梨木书桌上摆了两盘德系贵族名菜,烤猪肘子。
乍一看的确很是颠覆,就好比有人用蒙娜丽莎或者向日葵这样的名画去糊窗,但这也得看人,取出肘子的人是S级,而桌对面的人是传奇,这样的两人就算把世界名画卷起来引燃借此点烟,人们也只会说是名画的荣幸而非他们不解风情。
能被路明非和昂热用以进食,想必这张上了年头的书桌也会倍感荣幸。
“这是给我的?”
昂热默默看着他面前的肘子。
“抱歉,不合胃口么?”
路明非小口小口咬着肘子,不无关心的说。
“还是说您的身体不允许吃太过油腻的食物,我本来也有这方面的担忧,只是考虑到您在传说中的形象,想着或许区区肘子而已对您的身体造不成什么负担。”
“毕竟,您还没有老。”
昂热笑开了。
他随手扔下刀叉,学着路明非的样子抓起肘子,大口大口,豪爽撕咬。
“传闻?”
“我很好奇,那些传闻里的我都是什么样子。”
“不老不死的怪物么?”
路明非以着饮酒的架势给自己灌下红茶。
“人怎么可能不老不死嘛。”
“校长你只不过,还有尚未完成的事。”
“不肯老去吧。”
“哈哈哈。”
昂热拍了拍大腿。
留下一个个油乎乎的手印。
“真奇怪啊,明非。”
老人说。
“和你聊天,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与多年不见的老友叙旧。”
“老友,你知道的,就是那种经历过时代更迭看着年轻人一个接一个死去自己还活着的家伙。”
他笑了笑。
“可是你,分明还只是个刚成年的孩子啊。”
路明非咽下一口肉。
他是真的饿了。
“我看的比较多嘛。”
“还有动漫也是。”
“其实啊,很多道理都在里面了,书里啊动漫里啊,都讲的很清楚了。”
路明非说。
“可就是没人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