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谢过太子爷!”
语毕,这两人便一前一后地往储秀宫方向离去。
现场只剩下了陶沝和那位华丽丽的太子殿下面对面站着。小太监贾应选则是从刚才起就一直在边上扮演着木头柱子的角色,由始至终连头都没有抬过。
陶沝默默地侧过脸去望着那位唐佳氏的清丽身影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野范围之外,心里突然没来由地回想起一件事,这位太子殿下的史载妻妾中好像的确是有那么一位唐佳氏的,难道……真的会是她吗?
正思索间,陶沝突然敏感地觉察到有一道异常炽热的视线正从她的头顶上方投射而来。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定是那位华丽丽的太子殿下。
她抬起头,某人那双犹如琥珀一般晶亮的丹眸果然正直直地盯着她,此时此刻,那张如玉雕般的脸庞上并没有半点多余的表情。
“你不怕么?”他就那样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依旧语气淡淡地出声。
“咦?”她没料到他会莫名奇妙地丢出这么一句话,当下本能地流露出满脸不解。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意思?
见状,他也没继续开口,只用眼神示意刚才被他随手丢在地上的那只毛虫。
陶沝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先是一怔,而后便了然地眨了眨眼睛,重新抬头对上他的目光,小小声地接口道:“为什么要怕?”
他闻言一愣,似是没想到她今次竟会是这种反应,眼神顿时不由自主地加深了几分:“既如此,那晚又是谁因为一条青竹标而抱着我死活不肯放手的?”
汗!这,这两者之间怎么能相提并论呢?
被对方这样一问,陶沝当即有些委屈地撅起嘴,不服气地大声反驳回去:“那个和这个不一样啦!”
她说这句话的语气听起来颇像是在撒娇。
在对上某人此刻不经意流露出的那近似错愕的目光时,她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这一点,脸上噔时没来由地一红,赶忙有所收敛,嗫喏着道:“那个……回,回太子爷的话,董鄂的意思其实是,董鄂的胆子虽然很小,但也不并是什么东西都害怕的。那晚那个,董鄂是真的害怕,而且是害怕到骨子里的那种;而今日这个,董鄂尽管称不上喜欢,却也不谈不上有多害怕……”
“是吗?”他淡淡地接了一句,似乎想要往下说什么,她却抢先一步打断了他的话:“虽然,董鄂曾经也是怕过的……”
他一滞,大约是没想到她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不伦不类的话来。
而陶沝这会儿也并没有理会他想不想听,她只径自走到那条被某人扔在地上的毛虫前,蹲□子全神贯注地观察。“可是,后来有人对我说,这些毛虫虽然一开始的确是不怎么好看,但只要耐心等上几个月,它们就会蜕变成美丽的蝴蝶的。据说,越是难看的毛虫最后蜕变成的蝴蝶反而越漂亮,所以,不管它现在长得如何丑陋,只要在脑海中想象着它今后变成蝴蝶时的漂亮模样,也就不会觉得它有多恐怖了……”
她自顾自地诉说着,嘴角随之漾起了一丝浅浅的笑,像是陷入了对过往的回忆。眼睛也微弯着,明亮通透,就如天池的湖水一般清澈见底。
而他这会儿也并未中途说话掺杂,只站在一旁静静地聆听。那专注地凝望着她的眼神,满含着万种情愫,温柔得几乎让人心醉。
只可惜,陶沝并没有看到这一幕。
她的注意力此刻已完全集中在了那条毛虫身上:“不过,刚才绾儿的那番表现倒是挺夸张的,我们那儿也有很多女孩子害怕这个。其实,大多数的毛虫都是不会伤人的。她真的没有必要害怕成那样……”
陶沝最后的这句话像是勾起了某人的疑心,丹眸闪烁,那原本满溢在眼眶之中的温柔之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转而又回复到了之前的淡漠:“那你觉得,她刚才是真的在害怕么?”
“你说什么?”这个问题提得过于突兀且犀利。陶沝被他问得一时怔住,好半天才终于体会到对方藏在话里的深意,当场骇然道:“难道,你怀疑绾儿她是……”
“……”他没答话,但脸上给出的表情却是不置可否。
晶亮的黑眸瞬间一黯,陶沝忽然间觉得自己全身发冷。她起身,直直地走到他的面前,仰起头,深深地注视着那双琥珀般的丹眸:“你……一定要把别人都想得那么坏么?”
此语既出,他脸上原本平静的神情当即出现了一丝明显的波动,但旋即便被其迅速压制了,只不自觉地斜斜挑了挑眉。那流淌着倨傲线条的唇角紧紧抿着,目光冰冷得几乎不带一丝温度。
或许是被他此刻浸在眼底的那抹寒意刺痛了心,陶沝忍不住出言为刚才的那位唐佳氏辩驳:“这世上的每个人都有自己会害怕的东西,虽然这个东西在别人看来或许根本微不足道,但对其本人而言,却是影响至深的……”她说着,开始拿具体事实举例,“就像那天晚上出现的那条青竹标,对太子爷您来说,许是压根儿就没把它放在眼里,可是对于董鄂而言,它却称得上是可以致命的东西,不管它本身是有毒还是无毒……”
因为她这会儿说话的时候始终直视着他的眼睛,所以这一次,陶沝清晰地捕捉到对方眸中那一闪而过的心疼。一种暖融融的感觉顿时涌上心头。她赶紧别开脸去,继续作总结陈词:
“所以,董鄂觉得,如果真是自己害怕的东西,那么不管是什么时候遇到,一定都是会害怕的;而如果是不怕的东西,那也是做不到假装害怕的!更何况,绾儿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她没必要……”
说到这里,她陡地收住声,继而有些不安地立刻低下头去咬住下唇。该死!她好像为了贪图一时之快,而不小心暴露了某些她根本就不该说的话。
“你说什么?”他显然没有错过她这番话里最重要的部分,一愣,随即便像是忽然间恍然大悟一般脱口而出:“原来如此!”顿一下,微微一阖眼,嘴角也跟着染上了一抹了然的笑容:“所以,你才一点都不在意吧?”
她也一怔,而后本能地接口道:“董鄂……董鄂不明白太子爷的意思。”
“哼——”像是在嘲笑她此刻的口不对心,一记满含讽意的冷笑顿时毫不留情地溢出了他的薄唇。“你是当真不明白么?”
陶沝咬着嘴唇不说话。半晌,她撇撇嘴角,仍低着头,却终究还是憋出了那句话:“绾儿她……长得很像倾城的……”
他不经意地挑眉:“那又如何?”
“所以,所以你若是喜欢她……”那也是可以理解的!
后面的那几个字,陶沝并没有说出口,但他却是听明白了,表情当场瞬息万变。末了,他就那样深深地凝视着她,压抑得叹了一口气:“原来,在你心里,我便是这种人么?”
她本能地一震,继而死死地继续咬着嘴唇,既不说话,也不抬头。
“我是太子!”他字字铿锵地在她面前撂下这句重话,没有半分的犹豫和不确定。“我的身份容不得我有丝毫的大意和感情用事。每个主动接近我的人我都会怀疑!”顿了顿,又刻意地再强调一遍:“谁都不例外……”
“……”陶沝无言。他是想告诉她,不只是今日的唐佳氏,还包括当初的她在内,他都是持同样的怀疑态度的吧?所以,他那时才会对她……
真可怜!
这是陶沝大脑深处条件反射跳出的第一印象。
她之前只在过有这种不肯轻易相信别人的人存在,她一直觉得这样的人很可怜,却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遇见!她不是不知道这宫廷之内的权利争斗错综复杂,也不是不知道皇太子这个身份的确是与其他人不同,也明白身在他这样的地位的确是该比旁人多长几个心眼,还要事事都考虑全面……但,皇太子毕竟也是人呐,真的有必要将防范做到如此吗?要相信别人,真的有那么难吗?别的暂且不说,老是怀疑别人这一点,就会让人活得超级累……
这样想着,陶沝不禁再度仰起头去看他,却发现对方那双深邃不见底的琥珀丹眸此刻正熠熠地、直直地望进她注视着他的眼睛里——
此时此刻,他的眼睛看起来是那般纯净剔透,满满地浸蕴着说不出的温柔,让人无法自拔地当场深陷其中……
像是鬼使神差一般,她就那样伸出手去抚上了他那张如玉雕般的绝色脸庞,想要为对方抚平紧锁的眉头。
袖口滑落,正好露出皓白的手腕,以及一直戴在手腕上的那串漂亮的红豆手链。
他显然没料到她这会儿竟会做出这般大胆的举动,眸中顿时睿光一闪,而后停在了她手腕处的那条红豆手链上,嘴角也跟着无意识地向上微微扬起。
他没有拒绝她此刻的碰触。
倒是陶沝自个儿因为对方眸中瞬间即逝的那抹光亮而被重新唤回了理智,神色霎时一惊,当场条件反射地收回了手,低下头去兀自懊恼不已:她她她……刚才到底是在做什么啊?!
滞了滞,又忙不迭地立刻福□去请罪:“董鄂……该死!”
他没作声,只不动声色地注视着眼前她这一连串的动作。良久,才从鼻子里重重地冷哼一声,一字一顿地咬音发话:“哼——的确是该死!”
她闻声一懵。
这句对话很耳熟,貌似,曾经在昭仁殿的那间书室里,他也对她说过同样的话。那个时候,这位华丽丽的太子殿下应该就已经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了吧?所以,那时候他才会把她带进自己的书房,然后……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一回溯起两人之前的种种情形,陶沝的鼻子忽然开始莫名地泛酸。她努力眨去眼眶中的泪水,用力握紧拳头,将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不让自己呜咽出声——
明明就再三告诫过自己要全部忘掉的,为什么这一刻有关过去的那种种片段却还会如此清晰得印在脑海里……明明就知道没有结果,为什么却还是会感到无比心疼……
低低地垂着头,陶沝吸吸鼻子,轻声往下道:“如果太子爷没有别的事儿,那董鄂就先行告退了!”顿一下,又像是在补充强调:“宜妃娘娘还在翊坤宫里等着董鄂回去呢!”
没有回音。他似乎并不打算多作阻拦。
陶沝也不再开口,只自顾自地站起身,低着头转身准备离开。
“等一下!”
还没等她往前走出几步,他突然出声唤住了她。语气依旧淡淡,却又夹杂着一丝令人不易察觉的挽留。
她愣住,随即不解地回过头。
而他却是径自上前一步,毫不顾忌地伸手探向了她的头顶:“你的头上落了一片花瓣!”
哎?!
陶沝不由自主地再度全身一震。这家伙到底知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她刚才是因为一时被迷了心智,所以才会对他做出那等大逆不道的举动,而他如今……又怎么可以再继续这样错上加错?!
她不是先前的那位唐佳氏——他对她做什么都无所谓,毕竟对方还是待选秀女,以后也不是没可能嫁给他,但她不同啊,她的身份是已婚人士,而且还是他的亲弟妹,他又怎么能在这种光天化日之下,如此光明正大地对她出手?!
虽然他可能只是好心地想帮她摘落头顶的花瓣,但,一旦将他们两个人现今的身份也加诸其中,那便是夹杂着数不清的暧昧成分了……呜呜,她可不想继九九和八福晋之后被同样冠以不伦的名号……
然而,理智虽然是这样想的,但陶沝的身子这会儿却是连半分也移动不了。呼吸凝滞,脸颊红晕尽染,大脑思维系统也再次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先前鲁迅先生的那句枣树之说也在这一瞬间又趁乱重新回归了脑海——
“我家后园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也是枣树,第三棵还是枣树,第四棵亦是……”
一直等数到第七棵枣树时,陶沝突然听到耳边传来“嘭咚”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在了地上。紧接着,就感觉到那只正停留在自己头顶上方的手臂猛地一僵。
她一怔,继而下意识地回过头,却在下一秒赫然发现,她刚才寻了好久的倾城这会儿竟然就站在她身后方不远处,旁边地上落着一个长方形的大木箱,看上去十分笨重,也不知道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呼呼,终于把这章搞定了,字数太多,还是分两章发了~下章开虐~
话说,最近貌似只能半章半章发了~
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