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就得走了,这小子是死是活都不是我们能管得了的,照顾他一天一夜,也算仁至义尽了,你明白吗?”赵君雅把鱼翻了个面,撒上了辣椒面和孜然。
“可是……”云苓咽了口唾沫,目光终于从苍白少年的脸上移开。
“没有可是,别以为少爷我不知道你又在想什么,你是看人家长得漂亮,又想捡回去养着。”
“但是,云苓啊,你连少爷我都照顾不好,哪有闲心去管别人?听话,回去之后少爷送你一只金王八,现在吃完鱼,乖乖睡觉。”赵君雅把烤好的鱼递给自家书童,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到。
云苓好看的眉头舒展开来,盯着自家少爷的眼里带着些许嫌弃,可烤鱼实在是太香了,他的眼里已经放不下其他东西,少爷说的话,自然左耳进,右耳出。
“明天挖个坑把那家伙埋了吧,就算今天死不了,明天也该硬了,好歹是个名门弟子,总不至于让人家曝尸荒野。”赵君雅随口吩咐一句,转移了话题,旋即便埋头对付手里书童烤的白味鱼去了。
赵君雅咬了口肉,形同嚼蜡,唇不沾齿,神情苦闷,自家书童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烂的出神入化。
小书童云苓听闻要埋了眼前的美少年,兴致不高,满脸遗憾,那俏少年明明就还有一口气,怎么能说埋就埋了呢?
待咬下一口烤得酥脆香辣的鱼肉,便眯着眼睛,赞不绝口,“少爷,真好吃,不愧是少年,硬是要得。”
一口鱼的功夫,什么俏少年,什么旺财,全抛在脑后了。
“哼哼,那当然,你家少爷我的手艺,放眼天下也是一绝,可不是谁想吃就能吃到的。”赵君雅看着满嘴油光的书童,得意洋洋的自吹两句,嘴角上扬,双唇盖住牙齿,咬了一口鱼,糊了一嘴炭。
人与人的喜怒并不相通,至少月下破庙里吃着烤鱼的主仆,与将要被埋的少年并不相通。
“有点善良,但不多。”早就醒过来的江元,继续闭目调息,并不打算撞破此刻的和谐,也全无天亮就会被埋的自觉。
从伏魔子塔脱困后,江元的肉身便虚弱无比,江元深知是自己魂魄离开肉身太久所致,倘若不是有道守大人镇守温养自己的肉身,待他脱困,肉身被邪祟鸠占鹊巢也说不一定。
但是自己甫一脱困,便不见了道守大人的身影,就只有一对烤鱼的主仆,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他一概不知。
不过,自己活的好好的便是最大的庆幸,唯一的不安,来自于这对将要活埋他的主仆,主子没脑子,书童缺心眼儿。
“我果然已经暴露了七界山传人的身份,这两人一定是那孤鬼老者的走狗爪牙,竟想趁着我虚弱,将我埋到地下活活憋死,这对主仆长得人模狗样,不曾想心思如此歹毒,也罢,今晚好生调休,待我明日恢复,便暴起发难,将这二人毙于掌下。”安静调息的江元安静的睡着了。
吃完鱼的赵君雅嘴里叼着根鱼刺,靠着土地像,有意无意面朝江元,而小书童则靠在他的右手边,睡得很熟,带着晶莹的哈喇子。
那里还有一只被小书童抱在怀里的竹编书箱,以及一个被油布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条行李。
书生赵君雅从怀里摸出一本书,不是儒家经典却是一本卷页的道经,另一只手护着长条行李,以免被自家书童的哈喇子浸湿。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
书生夜半读道经,篝火不旺,却仿佛有一团暖阳照在庙里,洪钟大吕,道音袅袅,两个熟睡的人睡得更熟了。
……
一夜无话,除了书生赵君雅的“念经”声,余音绕土地庙内腐朽大梁。
天刚浮白,篝火余烟,三两只胆大斑鸠啄食鱼骨冷炙。
“古孤咕……”斑鸠的叫声钻进了江元的梦里。
三佛寺的待客厅里,大剑仙江元腰佩一柄漆黑琉璃剑,面无表情的端坐于主位之上,堂下的老和尚说要传他佛门六通。
江元望着老和尚不说话,眼中带着三分讥诮,三分不屑,三分淡漠,和一分傲然。
院外传来剑啸,剑圣李浮白御剑而来,说要把阁主之位禅让给他。
继任大典上,大师兄陈乾一脸欣慰,看着英姿勃发的江元发出“古孤咕”的恭贺声。
三师姐钟离雪出了剑冢,含情脉脉的注视着他,开口说出了埋藏心底已久的三个字,“古,孤,咕。”
……
江元睁开眼睛,从梦中醒来,眼神呆滞,没有焦距。
半响之后,被裹在一张破草席中的江元打了个哈欠,微僵的手揉了揉眼睛,透过破草席的豁口,看着天空万里无云,耳边传来挖土的嘿咻声,心中暗道一声晦气。
不久后。
“少爷,坑挖好了,可我觉得白公子还能在抢救一下,他还是温的呢。”抱着不知从哪儿找来的锄头,挖了良久却未见一滴汗的小书童,瓮声瓮气的道。
“白公子?谁啊?”江元蜷在破草席里,有些不明所以,但这个小书童大抵该是在说自己,可自己什么时候改姓白了?
不等江元继续发散,一旁坐在树荫下翻阅道经的赵君雅开口道:“修行之人纳天地灵气淬体,肉身早已异于常人,身陨之后,肉身死而不僵乃是常有之事,不必大惊小怪,赶紧把他埋好,本公子好人做到底,去寻一截上好常青树为他立碑。”
“唉,可惜了白公子,生得漂亮却如此短命,年纪轻轻便撒手人寰。”云苓一边说着,一边拖着江元的“尸体”,一阵乒乒乓乓的将江元丢进坑里。
江元的头磕在坑里凹凸的石头上,发出一声闷响,从草席里滑了出来。
“呀,坑挖小了,白公子,实在对不起啊,你将就一下吧,咦?”云苓看着从草席中滑出的江元,脸上满是歉意,看着他的腰间突然又轻呼一声。
却见云苓跳进坑里,伸手摸到江元腰间,摘下一只乾坤袋,口中念念有词道:“白公子,我与我家少爷照顾你一天一夜,又亲手将你下葬,收你一只无主的乾坤袋应该不过分吧,你既然不说话,那我就当你同意了。”
说着便将乾坤袋悄悄塞进了自己怀里。
“此人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连死人的东西都要,窥一斑而知全貌,由此可见,他那个装作满腹经纶,实则大腹便便的少爷亦不是什么好人。”江元把书童的嘀咕全部听在耳里,心中不由一阵鄙夷。
正好那书生去为他找墓碑了,“我便逐个击破,将这两人一一毙于拳下。”
江元鼓动气血,运转蛮荒炼体决,却被滚下的泥土打断,原来是那小书童开始填土。
云苓填好一层土,跳到江元身上,使劲踩土,将土夯实,刚爬出坑,却见一只手突然从土里伸了出来。
小书童吓了一跳,翻身而起,跳到一边,惊呼出声:“诈尸了,诈尸了!”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