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
老者笑着摆摆手,扶起甲士手臂,和颜悦色道:“嗯?都是同僚,吩咐个啥,老头子我最近手头有点紧,兄弟若能借我点盘缠,往后待我返回云州自然会送还你一份不小机缘,如何?”
老者眼前那甲士本是编外入调不久,从前只是听百鬼监监执老人说起过那些他们高攀不起的大人们,哪里能够想象如今此刻眼前这般景象。
甲士受宠若惊,后撤一步,拜得更加恭敬,颔首低眉连忙道:“大人哪里的话,能助大人是我等福分,哪敢奢求回报。”
话音落下,甲士告罪一声,随即转身,以眼神示意四人。
……
马车渐行渐远,很快就被山野中的树叶林木遮掩,灰蓝衣袍老者看了看手中自四位下属“搜刮”而来的四片金叶子,以及若干碎银。
老者望向马车没入的那片山丛树海,空气中扬起的尘埃缓缓飘荡摇曳,阳光依稀着几片浅淡浮云,透过山间野径忽烁荧荧。
掂了掂手中钱袋的分量,老者眉眼含笑,收袋入袖,口中轻声喃喃:“小子上道。”
老者牵起瘦马,走了两步,随后突然转身解下了瘦马身上的缰绳,摸着马脖子道:“老家伙,老夫带着你,骑你又不让骑,老夫自己御风而行,你又追不上,干脆你就自己在山里四处逛逛吃吃草吧。”
说罢,老者便拍了拍马屁股,老马却纹丝不动,只是转头盯着他不怀好意的嘶鸣一声。
老者犹豫片刻,叹息一声,心疼的从芥子物中拿出两壶百浊酿挂在老马脖子上。
随后,转过头去,骂道:“趁老夫还没改主意,赶紧滚!”
马蹄疾驰如雷,老者赶紧回头,只看到欢快扬起的尘土。
“……”
……
……
破佛碑前,突兀刮起一阵旋风,旋风卷起石碑上那张不知是被晨雾地气,还是秋雨白头霜所蚀的告示,朝桥的另一头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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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铁索木桥,直直向西而行,有四座环绕而成的山峰阻挡去往幽州曲县的官道,四座山峰环口如袋,圣洲朝廷勘山立碑于此,名唤“口袋山”。
口袋山方圆百里,人烟罕迹,四座主峰山脚皆有一座佛庙,《幽州山水地理志》中详尽记载了幽州地界无论大小的所有佛庙位置,承建年月,甚至于精准到了时刻毫秒。
这些如今早已苔横上阶绿,佛像神韵去之八九,甚至大部分已沦为残垣断壁的佛庙,荒废已久。
山坳其中一处破败佛庙前,有白衣青年手执一本听雨楼翻印的《幽州山水地理志》正不断勘验。
随后地理志中突现一本不厚的小册子,青年皱眉翻开注有“小阁藏春”名头的封面……
青年着一身质地不俗的羽白长袍,其中衣襟袖口流晶逸彩,细看之下,似有金丝勾勒云纹异兽。
他的背后一截做工极为细致的剑柄极为靓眼,原来是他背负一把通体墨黑的木制长剑。
青年此刻眉眼浓愁,那张工画大家也雕琢不出的飘渺俊逸面容,如今早已成为云州各大锦绣闺阁少女们衣装铜镜前必挂画像。
现如今,修行界中这位同剑阁首徒问道于剑,一身剑气同样不轻的白衣剑仙,早已成为年轻一辈口中道不尽的绰约风流。
当然,更有大家闺秀们果真人手一册的《小阁藏春》之中,九方之名赫然在列,自然更离不开见缝插针听雨楼中,刊杏坊日夜操劳的点评天下正道几大青年才俊,倚照修为境界与年岁相貌所作的九字点睛。
评语出自书香门第,当世最为叛经离道的一位读书人。
圣洲一界文脉承自灵州孔圣庙,若要给各州一句点评,剑气长存唯云州,剑阁剑仙乃是一洲剑修当仁不让的骨梁所在,当属肝胆侠义最风流。
而世间文运半数汇聚于灵州,孔圣庙荀家,圣人之后,世间起民开智,教化功劳最大,得文运者更是有大半被其囊括。
至于听雨楼中,为《小阁藏春》做评的那位读书人身有功名却不去做官,正是出自灵州孔圣庙荀家圣人之后,如今自号扉墨先生,屈尊做了听雨楼一位点睛笔杆子。
曾胆大妄为的为紫纱坊舞绝坊主过一首闺阁诗,不曾想不仅没有唐突佳人,反而被其欣然接受。
要知道,荀家虽说乃是一洲文运所在,但在当时,当家主听闻此事之后,却依旧只能下令为自家的不肖子孙提前备好一副棺材。
荀家道理与拳并重,其声势比之各大山门宗派同样丝毫不弱,然而他们遇上的是同重岳门杠了几百年也没个所谓的紫纱坊,尤其还是一位上境的坊主,与仙子讲道理?
修行界中只怕无人不知紫纱坊舞绝坊主素来以脾气火爆著称,紫纱坊三绝技之一的千愁思,以及这位坊主的紫滟琉璃裙下不知收了多少此类不知天高地厚之徒。
然而这位扉墨先生不仅相安无事,甚至事后还得了紫纱坊的一块坊主令,可随意出入紫纱坊,倒是叫当日等着看年轻书生笑话的好一众人等瞠目结舌。
这样一位来头极大,名声争议极大读书人所作的点评,似乎正好顺了不管是大家闺秀还是那些好事看客们的口味。
九方评语寥寥数语,可以说平平无奇,甚至意思有些过于通俗,与那江湖话本小说无异。
那《小阁藏春》扉页有两行清秀小楷,乃是“指点万里江山,勘评人间风流”依次排开。
翻开小册子,依次是画像,人物志与那多半凭空而来却绘声绘色煞有介事的风流平生事迹。
最后点睛却是虎头蛇尾,混若调侃的“修为高,剑术好,模样俏。”九字。
九方轻笑一声,合上地理志,收入芥子物中。
“字写的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