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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元入门尚浅,不管是仙门修行的岁月,还是俗世凡尘的琐屑。毕竟他来到这个魑魅魍魉神出鬼没的异界,满打满算也不过刚刚十一个年头。
做满了十年的假和尚,而后又半推半就的踏入了修行界……
跟着老和尚讨日子的岁月里,他虽然见过不少人情冷暖,世故变迁,不过那也却都只是在别人身后,浅尝辄止的对这个尚且还很陌生的世界一个模糊的窥见。
像是故意的一般,老和尚把他照看的很紧,他每天都得把三佛寺里凶神恶煞的佛像擦得锃亮。
每一天都充实得不能自已,直到每年寒潮倒灌,因为体质缘故的他不得不提着铜炉窝在禅房之中。
但是凌冽的寒风不光冻屁股,就连他的思绪也仿佛被冻住了一般,整个人浑浑噩噩,只想一场冬眠昏睡过去。
饶是如此,老和尚也依旧没有让他习武强身的打算,他也就很少有自己的时间去思考,更难再动一些脑海中随着老和尚的规划而日渐模糊的一些念头。
他知道自己不属于这个地方,所以经常用一些刻在骨子里的记忆与习惯,刻意的通过某些小动作让自己不要忘记某些重要的东西。
可惜,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本想得过且过的江元,哪里能够想得到,一个偏僻镇子外面人烟稀少的落魄寺庙之中,那个啰哩八索的老和尚会有那么大的来头。
所以,如今才会让他心中多出了些他并不想铭记的东西与恩情。
为此,他不得不把自己原本的计划搁置,转而去行一条颇为凶险的绝路。
原本他就觉得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而在七界山那位石师叔的熏陶下,他只是更加坚定了自己当日做下的决定。
于是决定变成了实打实的行动,提升,修行,破镜……
青山里的风势依旧没有停歇,泾渭分明的两片天空还在不断的焦灼着。
背靠路边一颗大树而坐的江元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座山坪上,两个依旧没有显露身形的正主,展露的天地大势却格外的动人心魄。
江元不是没有见过高境界修士的缠斗。
不过三佛寺外七师叔一招制胜过于迅速,当时尚未有一丝修为,亦不曾觉醒融合体内那股金蝉衍法神魂的江元自然也就难以看出些什么。
倒是陈乾大师兄与那白衣剑客的第一战依旧让他记忆犹新。
眼眸之中闪烁着淡淡金光的江元,状态逐渐变得与无量河中偷学剑痴剑法时一致起来……
黑云下方,青坪山南坡,下山的石阶之上,一袭白衣负剑而立,绝世之颜不似人间应有,一对桃花眸里布满跃跃欲试的火热。
当日出山没过多久便遇上了剑阁首徒的九方何尝不是见猎心喜,直至三佛寺外见到师门故人,却不想反而成就了两人的第一次出手。
那人手中双鱼剑斩出的一线天虽然剑意不过寥寥三层,却实打实的让尚未完全适应这片天地灵气却依旧留有七分余力的他受了不小的震动。
他看得出那位号称圣洲年轻一辈里的翘楚并未使出全力,所以借那个所谓的人榜试剑之后,大势已成的九方便向剑阁递出了拜剑帖。
九方对于自己的实力非常自信,这也是师门让他下山的原因所在,可是不曾想世间居然真有一把剑,能够威胁到自己。
就像当初下山前并不以为意的他从师父口中听到的告诫一般。
大半年的时光转瞬即逝,从剑阁首徒哪里收获颇丰的九方也在前一阵迎来了自己实力的一次蜕变,正如闭关而出剑意突破大成的陈乾一般。
他们都从对方的身上汲取了不少食粮,然后取精华,去糟粕,兼容合并,砥砺而行。
青坪山南坡之上的天空里,隐隐有几道雷光流转。
白袍无风自动的九方一身气机达到顶峰,连绵不绝的山风微微急促了起来,带着山中的林海无声的呼啸着。
某一刻,嘴角扬起逐渐变成一抹好看弧度的九方,衣袍微震,他盯着山坪顶端黑云翻滚难进的地方,一步跨出,拾阶而起,从容不迫,悄无声息。
就像一根绷拉扯直的线头一般,一端震动,另一端也随之生处感应。
不过相较白衣那头的汹汹气势,陈乾所在的北坡却只是风平浪静,林子里叽叽喳喳的鸟雀与黑云下惊慌失措的虫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身气息平静淡然的陈乾哂然一笑,负手提剑而上,平缓的脚步小心翼翼,像是怕惊扰了路旁花丛的蜂蝶,每一步都柔到了极致。
而他踏在每一阶的脚掌总是留出了一半悬在空出,不多不少,步步如此。
倘若有人立于虚空,俯瞰两人的行动轨迹,便会发现,从头到尾,两个人的步伐都全然一致,就连跨步出脚的顺序也都宛若心有灵犀一般,让人好不惊奇。
修道者一呼一吸之间便能分晓胜负。
下境修士的斗法往往在于元气强弱与招式的配合,因此胜负在力而不在气。
中境的修士却是在逐渐摸索到气机的变化之中,借天地大势压迫碰撞。
谁的的气机更加绵长深厚,自然也就能够做出更多的招式变化,因此此境的修士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一般不会莽撞的拉近距离。
而是通过不厌其烦的试探,寻找一击必杀的时机。
九方与陈乾的修为早已跨入地榜之上,毋庸置疑乃是实打实的中境修为。
中境里归元、合道、逆命三个小境界中,陈乾与九方都在互相印证之后相继突破到了前期与中期。
如此年龄,如此修为,早已超越了同代不知凡几。
山下靠近青石台阶的地方,抱剑而立的剑痴正闭眼默默感受着山间两股天地之势之间的无形较量。
受山上影响,剑痴一对剑眉时而微蹙,时而舒缓,抱剑的手臂时而摇摆,时而微僵……
“剑阁首徒果然名不虚传,不过我看这次他依然有些悬,也不知那个小白脸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修炼得这么快,师兄,你说呢?”
苏礼凝重的看着笼罩在黑云下气息明显高过剑阁首徒的那片阴霾,脸上略微有些忧虑。
虽然他们重岳门一边不断的同紫纱坊争夺着第二的位置,另一边也从没收敛过将剑阁自第一的位置挤下去的念头。
但是到头来,大家终归都是闹腾了几百年的老邻居,算计归算计,却怎么也不会做出丑媳妇儿胳膊肘往外拐的缺德事来。
反正他苏礼便是看那水灵的跟个娘们儿似的小白脸不怎么顺眼。
“那人的剑确实透着股诡异,很不好对付。”
作为场间为数不多跟九方交过手的人,关佃的话自然让人深信不疑,况且身为重岳门首徒的他虽然悟性不及苏礼,却是重岳门之中凭借一己之力第一个修出刀意的弟子。
已经快要突破至中境的关佃,虽然斗志昂扬,但他心中不得不承认,即便是同境,他对九方依旧没有多大胜算。
“不过,剑阁首徒大成剑意加持下的一线天也不尽然就会落败。”关佃话锋一转,补充道。
“大成剑意啊……”苏礼突然有些羡慕那位剑阁首徒的悟性,想想自己修炼老祖那套刀法至今,硬是一点起色都没有,忍不住有些惆怅的一叹。
“衡姑娘呢,你怎么看,你觉得谁赢的机会更大?”苏礼抛开了心思,和颜悦色的看着亭中一旁的倩影,闻着那女子身上散发而出的独一无二的幽香,轻声问道。
“我?当然是坐着看。”衡芊墨对于苏礼那抹隐晦的目光有些不喜,柳眉微蹙,再加上如今重岳门隐隐针对紫纱坊的一些小动作,让她对重岳门弟子越发不喜。
紫纱坊内只有女子,她们可没有这些男人们“正气凛然”的心思,女人本来就记仇,若是抓住了良机,她们可不会轻易放过把自家绝学通通施展一遍的机会。
苏礼触了霉头,并未恼怒,只是讪讪笑了笑,转过头不再去惹这座活火山,毕竟他是见识过紫纱坊断愁肠的厉害之处的。
……
山下众人交谈之间,山坪两边的身影已经来到了青石广场外那抹早已融化的雪线前,对视而立,默不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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