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步。
苍穹下,圆亭外,树干上枯坐的黑色身影缓缓的站起身来,他的体外渐渐弥漫其一股雾气,像是从高空落下的瀑布所溅起的层层氤氲水雾。
弥四扶着树干的肘窝里,一片枯黄的落叶被雾气撑起,在半空中悄无声息的湮灭,然后融入那片自他体内释放,弥漫周身的白霭里。
阳光突然被游云遮掩,林中的光线便顿时为之一暗,于是,树上的身影便动了。
天地之势汇聚如渊,气机饱满煦和如玉,弥四涣散的眼眸倏忽一变,一道戾芒携势锁定亭内酣睡的身影,那颗他落脚的大树随后骤然一颤,空气之中溅起一片尘埃,弥四便融入风中,化作一道模糊的黑影射向了亭内的剑阁执事。
徒然汗毛倒立,被一股阴晦莫明的气机锁定早已失去先机的金羽客骤然惊醒,随后看也不看,便脚掌猛的踏地,如跳蚤般激射而起,然后将手中的半截鸡腿骨头朝着锋芒所向之处狠狠的掷去。
而其身体则顺着反震的力道,撞断圆亭低矮的护栏向着亭外退去,圆亭一侧顿时激起一片木屑尘埃,在透过浮云并不均匀的缝隙照射在林间的几丝光幕下晶莹闪烁着。而他的另一只手则是朝着腰间的明黄酒葫芦摸了过去。
然而,被撞的粉碎的护栏尚在空中茫然的飞舞,等不到金羽客的手伸向腰间早已变酒葫芦为剑葫芦的仙兵之时,那道气势如虹的黑色身影便已然穿过激射的木屑尘埃到了他的身后。
虽然金羽客终究反应了过来,不过看着触手可及依然在意料之中的距离,弥四变拳为指,并指携所聚之势以雷霆万钧之态悍然点向金羽客的背心!
猎猎作响的衣襟有些反应不及,毕竟两人的反应不过在千分之一个呼吸之间,所以当金羽客感应到背心那股苍劲雄厚的指力后,本就弱了一筹的气势,不过凭借本能和常年的经验强行拉开了片刻的距离,为体内气机的舒缓榨取了一丝稍纵即逝的余地。
然而,他似乎依旧低估了身后蓄势已久,出手时机绝佳的黑衣人的那悍然一指。
“躲不过!”金羽客骤然的反应令得体内气机不畅,他脸色苍白难看,又惊又怒的想到。
两根被元气包裹的修长手指没有丝毫意外的穿透了金羽客被风灌满的剑袍,然后递入了金羽客的体内。
然而有些令弥四意外的是,他这本该令眼前这位剑阁执事顷刻间失去所有行动之力的一指,似乎并未达到理想中的效果。
弥四看着借他那一指余力,已经朝着山下迅捷无比的逃窜而去的剑阁执事的背影,捻了捻手中被元气包裹的金羽客的气血,然后皱了皱眉头。
“偏了三寸,躲开了?”
话音落下,便见弥四的身影自原地赫然消失。
……
“咳咳……咳”气息渐渐短促,脸色越发苍白的金羽客一边极致运转身法,一边不受控制的持续咳血。
从他微躬略颤的身形可以看出他此刻的身体受了很重的伤,然而他的背后虽然有一个触目惊心的血洞,却并不致命,反而是微躬的腹部在急剧下山途中的牵扯下,令他倒吸一口凉气。
先前,本该瘫倒在地的金羽客,在那千钧一发之际,竟是强行吐尽胸肺之中的气息,急剧收缩拉扯腹部的肌肉,让自己几乎折断,这才堪堪躲过了那本该让他丧失所有行动能力的凶险一击。
然而,尽管躲过了致命一击,但他现在也依然有些不好受,不过此刻金羽客并没有丝毫的闲心去关注自己体内的伤势。
青坪山遇袭!想起先前那黑衣人游刃有余的出手,然后在心中又默默补充了一句,蓄谋已久。
电光火石之间,金羽客已经快要逃到山脚,一路上的静谧让他的心情沉到了谷底,他不知道那黑衣人是不是已经屠了整座青山,他不敢让其他的思绪影响了自己的速度,如今只能靠他了。
他必须把此间的消息尽快传回山里,而青坪山隔着剑阁群山不知深并不遥远,中境的修士不过半个时辰的脚程,然而背后不紧不慢甚至有些闲庭信步的身影就这么远远的缀着自己,不管自己如何提升速度,都始终无法与那道黑色的催命符拉开距离。
于是他强行压下体内的伤势,蹙着眉头忍住喉间反涌的腥甜,强势的一跃而起,单手掐起剑诀,祭起了腰间的仙兵,一道剑幕自剑葫芦中激射而出,然而剑幕尚来不及铺开,金羽客便突然察觉身后的身影骤然消失。
然后,他的瞳孔收缩成针,一道模糊的虚影映入他的眼帘。
“好快!”
一只修长的手便握住了他掐诀的手,同时周身的几处窍穴被强硬的封锁,身体还来不及反应的金羽客便只觉自己虚弱乏力,一瞬之间,就被封住了所有的窍穴!
……金羽客无力的跌坐下来,再也难忍喉间的甜意,捂腹龇牙,冒着热气的鲜血从他的齿缝倒溢。
金羽客靠着一颗树,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这位周身白霭袅袅的黑色身影。
他没有说一句话,而弥四也没有问一句话,两人看着对方就这么沉默着。
金羽客在看对方那张陌生冷漠的脸,似乎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些他的目的,因为这是此刻动弹不得的金羽客唯一能做的事。
弥四在看他的伤势,然后推断出了这位剑阁执事先前是如何躲开的自己那一指,然后一直微蹙的眉梢便缓缓舒展了开来。
随后,弥四毫不费力的撬开了金羽客的嘴,然后从乾坤袋中摸出了一粒赤红的丹药给他喂了下去。
金羽客只是愤怒的看着眼前这个脸色有些苍白的年轻人,因为他周身所有的窍穴都被眼前之人彻底的封住了,他虽然不知道为何这个年轻的黑衣人并未第一时间杀死自己,但他知道黑衣青年喂自己吃下的那粒赤红丹药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便如他所料的一样,他眼中的那道黑色身影正逐渐变得模糊,他的神识在不受控制的开始涣散……
彻底失去意识前,他并未反思自己身为剑阁执事的失职,也未对眼前这个黑色身影有什么不甘与怨念,他只是有些惋惜的想着,自己的剑葫芦里那些还没有喝完的酒。
他努力的对着弥四站立的方向,狠狠的撑着眼睛,他的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嗬嗬声,似乎是想说什么,不过嘴里倒灌的血水让他有些难以发声,然后他便彻底失去了意识,不知死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