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耳白茸的钱数如今所剩不多。
道观里倒是还有一些东西不是不能卖掉换钱,譬如那口四方台案,那是初代观主时留下的,经年老花檀,边缘描着些许金丝纹路,价值不菲。
只是这东西对老道士和前身的意义不小,不愿这么做。对陈屿而言他还远谈不上穷苦,更别提到这地步,至少现在银钱虽少,却不影响日常,于是也就没有那些想法。
山道上,一身长衫的年轻人一边步调轻缓地踏过嶙峋石路,一边算着自己到底要买多少。
鸡仔得有,鸭的话也不是不行,只是路途坎坷,不然他还真想买两头山羊回来放在山上。
牛就不想了,官府禁止发卖,所有牛户都在衙门里做了登记备案,除非你是不拿钱当一回事的富户豪门,又或者上面有人的官宦之家,否则这一层怎么都绕不过去。
农家也鲜少有养牛的,大都是从附近的地主乡绅哪儿租借,除了一定银钱租子以外,还要对牛负责,稍有差池就得赔一大笔银子。
赔不了?卖田卖地,实在不行还可以卖身为奴。
大梁不禁止蓄奴,只在数量上有一些无关痛痒的限制。
轰隆~!
青天白日一声雷鸣,震得山林簌簌。
好在又走了一阵,天空依旧碧蓝,并未积蓄云雨。
陈屿脚下动作加快,不自觉用上了云鹤功上的步法,脚步轻盈,提气一纵轻易跨越数米。
……
铛!
“匪祸来啦!!”
光天化日之下,一声破锣猛地敲响在马家屯的上空。
也响彻在村民的心尖儿。
众人心头一颤,不管还在田里做农活还是待在家中忙活杂务的,男女老幼纷纷跑了出来,有年长者站出来,手里持拿着长矛短刀,几家猎户更是背负木弓,腰上斜挎箭筒。
“去村东头的大柳树那儿!”
“快!那群遭天灾的白果匪来了!”
“大壮!你带人去村口,山花!让各家孩子别乱跑,先躲家里!别出来!”
“马老四?马老四你他娘的赶紧去河对面的刘家村喊人!”
年长者杵着矛,干瘦身子定定站在村道中央,拳捏紧,朝着四周围聚过来略显慌乱无措的村人一一吩咐。
“放心!刚刚已经让人去县城了!李县爷很快就会派人来!大家不要慌!”
他高声喊到,其实县城离马家屯有多远大家都清楚,但一听到这话,不少人还是面皮一松,缓缓冷静下来。
很快,一众人出发村口,大多是成年人,男女都有。还有几个高过车轮的半大小伙也神情紧张地抄着父辈给予的棍棒武器混在人群中,一同来到了村寨口。
轰隆隆!
雷声大放,但马家屯的众人却顾不得这些,他们瞪大眼,看向远方。
哗哗!
一个衣衫褴褛的瘦子撞出草簇,看不清面容,头发散乱,但他手中镶着铁钉的棍棒却格外冰寒。
踩在田中,抬眼看过来,向后招手。
下一刻,更让村口所有人心头一寒的一幕出现:
足足七八个高矮胖瘦不一,但衣着明显干净许多的盗匪持着武器,从那条林间小道中走出。
而在他们身后,十个、二十个、三十个……
村寨口,当头的持矛年长者这一刻整颗心都仿佛被死死攥紧。
血溢出心头,他目眦欲裂,长大嘴巴大口喘息,再无先前的镇定。
咵哒!
一匹略显瘦削的驽马踢踏着,从林荫内露出身形,而在背上,则是一位面润红光,膀大腰粗,披挂皮甲的汉子。
那汉子眯眼远眺,旋即嘴唇开阖。
村人离得太远,什么也没听见,只有汉子身旁的盗匪神情一变,从麻木变得嗜血残忍。
因为那汉子说:
“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