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苦来哉。
不仅阖众上下对老祖不满，就连他们这些亲近之人也不理解。
众人对老祖敢怒不敢言，只好推举她上来一探虚实。
“听说天下剑道源自神剑太乙道，九界之中剑宗林立，也没到神剑太乙道大动干戈，我们为何做事这么绝？”
“现在太白剑宗，所有人都惶惶不安，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
柳红绫一口气说完，已是出了一身冷汗。
不过她一双明亮的眼睛却盯着柳无涯，眼中充满坚毅。
将藏在心里的话说出来，她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她屏住呼吸，紧紧的望着那道身影，心中既期待又忐忑。
“呵呵，”柳无涯闻言突然笑了起来，“说来说去，他们只是怕死。”
“一群贪生怕死之徒，练剑何用？”他站起来，背负双手，仿佛一口能够斩断所有的宝剑般，静静立在山巅，淡淡开口，“把这个给他们拿去。”
袖袍一甩，柳红绫的眼前凭空多出一枚黑色玄玉令牌。
上面雕刻九龙浮雕，栩栩如生，围绕着中间一颗元阳。
九条龙形态各异，一双双眼睛闪烁着诡异的光，神态各不相同，宛如活物。
那颗元阳仿佛一颗真正的太阳，散发着灼热的气息。
感受着扑面而来的热浪以及热浪中那磅礴巍然的大道气息。
柳红绫气息一滞，哪怕她是修仙界十大仙子之首的红霞仙子，也感觉一种窒息般的压力。
“这是……”
柳红绫顶着巨大的压力，露出不解。
柳无涯没有回头，淡淡看着眼前，似乎望着另一个世界。
“这是金顶大世界九龙元阳宫的信物，九龙元阳令。九龙元阳宫是九界三大仙尊之一元阳仙尊的道场，那是至高至上的玄微至妙仙，有了它，哪怕是神剑太乙道的剑道仙人也不敢踏进太白宗一步。”
“老祖，你这是要完全背叛神剑太乙道？”柳红绫不敢置信的捂住嘴。
柳无涯神色苍茫，淡淡一笑。
“傻孩子，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良禽择木而栖，修仙之人更应该抓住每一次机会，突破自我，既然已经看过更高的峰，我们又何必留在原地。”
“可是，神剑太乙道才是我们的道统源流啊。”柳红绫难以接受的喃喃道。
柳无涯淡淡开口。
“我太白宗自上古天变，从青莲门废墟而起，筚路蓝缕，一路走来，所修所习，皆是我等先辈皓首穷经，拼杀抢夺，一步步积累而来，何曾接受过神剑太乙道一恩一惠？”
“正如你所言，若论此界剑道源头，那岂不是所有剑宗都要归属神剑太乙道？那你又可知，为何当初无数剑道高手从神剑太乙道脱离而出，自立门户。”
柳无绫茫然不知。
老祖的声音在她耳边淡淡响起。
“所谓剑修者，自当一往无前，心中无所畏，只有剑心纯粹，无所畏惧，才能剑意锋芒，剑破九霄。”
“剑修修炼的过程，就是不断突破自我，攀登高峰的过程，所谓斩因斩业又斩人，挣脱笼锁是为仙”
“可惜，斩他人魔易，战心中魔难。而神剑太乙道是挡在天下所有剑修面前的魔。它是一座剑道丰碑照耀了九界万古长夜，它又如同一座永远无法逾越的高山屹立在所有剑修的道心之上。”
“这个丰碑之山，太高，太大，太坚固，只有站在高山上，按部就班沿着它的道路一步，一步前进，才有可能到达顶峰。而那些无法攀上或者不愿意攀上丰碑之山的人注定永远无法出头。”
“心中有畏惧，剑心何纯粹？我们这些被抛弃的剑修，唯有斩去心中的魔。才有可能更进一步。”
在柳红绫惊讶震撼的眼神中，柳无涯的声音渐渐变得飘渺起来。
他的眉心之中飞出一柄通体透明的元神之剑，剑身上透明的火焰燃烧，散发阵阵的虚空气息。
柳无涯握住自己的元神之剑，环视青莲福地一眼。
语气平和淡然地道：“好孩子，好好看我这一剑。”
当那柄元神之剑抬起的时候。
整个青莲福地一震。
一阵无形之风拂过，吹过太白宗，仿佛皱了一池春水，卷起了一层糖衣。
柳无涯整个人开始虚化，与莲台峰，青莲福地，进而与整个天地融合在一起。
在柳红绫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太白莲花群峰仿佛化作了一副画卷从天地间的一角卷起，画卷中线条纵横，纹理交织，有花，有草，有虫，有鱼，有莲台峰，有莲花百峰，甚至有灵台楼阁，各个弟子在群峰间穿梭来往。
包括她自己，还有老祖，抬起一把剑。
整个世界如同一个镜面世界，从原本的世界揭起，如同透明的魂魄从身体中飞出，整个青莲福地都被刻画其中。
天地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散发开来。
这股气息极清极淡，如同一缕春风吹过神州大地。
苍灰雾海，正在灰雾中行走的灰衣青年忽然停下脚步，转身面向太白剑宗的方向。
修仙界各地，无数元神十二层大圆满的大君，忽然觉得心头莫名一松。
然后骇然发现整个世界的大道开始松动。
天地间某种无形的壁垒正在一点点瓦解。
长年压在他们心头的迷障逐渐消失，仿佛有一道尘封已久的大门正在缓缓开启。
云溪宗。
云老忽然从云笙识海深处显现，惊疑不定道，“这……这……这个世界的返虚禁锢在消失？”
昆山宗。
白露忽然抬起头，眉头一皱。
“怎么会这么快？”
当那股难以言喻的气息散发开来，界外，锦绣大世界胎膜上的金光符文显现。
一丝丝莫名的气息，仿佛受到了什么气息的吸引，化作一缕缕界外之风向着金光符文上那细小的裂纹倒灌而入。
这里发生的动静，很快惊动了附近的昆山三老。
他们闪身来到裂缝之前，看着倒灌而入的虚空之风。
纷纷面露喜色。
“虚空之风倒灌，风助火势，有人融合了虚空之火，正在尝试凝聚相位世界。”
“这是晋升返虚之兆。”
三个老头激动的热泪盈眶。
“我的天，下界终于有人晋升返虚了。”古大子松了一口气。
通玄子也欣喜万分道。
“如此一来，天道限制放松，我们终于可以回家了。”
玄云真更是松了口气。
想到他的念头在下界经历的事，他都感到一阵恐惧。
他现在恨不得马上进入修仙界，将自己的念头收回。
关于那个筑基女弟子的事，他一点也不想招惹。
在三人期盼的目光中。
界内那股气息越来越浓郁，界外之风倒灌的越来越快速。
金光符文上那道裂缝正从里到外一点点扩大。
最终，金色符文的一角崩碎，化作淡淡金光消失在虚空之中。
世界胎膜之上那道细小的裂缝骤然开裂成一个不大不小口子。
无穷的虚空之风形成一道道漩涡倒灌而入。
最终在修仙界化作一道通天彻地的光柱冲向太白宗。
这道光柱带着浓郁的界外气息。
如同尘封的地窖忽然吹进了一股清风。
搅动得整个修仙界的大道都在微微荡漾。
所有元婴之上的修士齐齐有感，纷纷从自己洞府飞出。
看着贯穿天地的虚空光柱，所有人一阵失神。
太白宗。
莲台峰。
整个相位世界如同一道影子般从青莲福地浮起，然后如同卷起的画轴般，所有的光影汇聚于一剑。
通天彻底的光柱贯穿而下，光影中无数人影闪动，仿佛整个世界都活过来一般。
这时，整个太白宗早已沸腾。
一微微元神神君齐齐来到莲台峰，可是却不敢上前一步
他们看着浑身虚化，通体散发着明华之光的身影，每个人的目光深处没有欣喜，反而纷纷露出恐惧。
剑圣柳无涯，一人力压修仙界近百年。
却压制了太白剑宗上千年。
千年来，太白剑宗除了无涯，再无一人可出头。
难道他的阴影要再笼罩太白宗数万年吗？
一群元神神君如丧考妣，却尽量隐藏着心底的念头，努力露出欣喜的微笑。
“恭喜无涯师兄得证大道。”
“无涯师兄真乃修仙界第一人。”
“我们太白剑宗绝对能够在无涯师兄的带领下称霸修仙界，走向界外。”
……
听着言不由衷地恭贺之词。
柳无涯淡淡瞥了他们一眼。
如今整个青莲福地与他相位合一，他又岂不知他们心中所想。
他冷冷一笑，一剑斩出。
带着无穷光影的剑光猛地收缩到一点，又突地膨胀开来，直接洞穿了世界壁障。
众人只见柳无涯的身影与那道剑光相合化作一缕炽烈的光芒穿透虚空而去，瞬间离开修仙界。
那璀璨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天地。
这一刻所有人都知道。
修仙界中古之后，第一个返虚修士诞生。
太白宗，莲台峰顶，再次恢复平静，空空荡荡的虚空里，只得柳无涯平和的声音淡淡流传，宛如绕梁余音：
“不知腐鼠成滋味，猜意鹓雏竟未休。”
太白宗众元神无不面色发白。
昆山宗。
白露望着那道划破天际的光华。
猛的站起身。
“事情不对，这不是返虚！”
界外虚空。
昆仑三老站在那个不大不小的口子不远处。
看着那道极速而来的光华。
不由微微颔首。
“好歹是帮助我们打开封印的道友。我们接引他一把，助他洗练返虚之躯。”
玄云真目光一闪，忽然提议道。
古大子眼睛微微一亮。
立即明白了他的意图。
这可是中古之后第一位返虚。
承载了整个世界的气运。
这样的气运之子当然要交好。
刚刚踏入返虚，需要进入虚空洗练身体。
此时，正是交好的时刻。
“好。”
话音刚落，三人刚要动手。
就见被剑光包裹的那道身影来到界外，刚刚开眼看世界，还没有开口说出第一句话，便化作光雨消散在了虚空之中。
虚空之风吹过他们的衣角，在他们耳边呼啸。
点点光雨在风中消散湮灭。
在三人目瞪口呆中。
锦绣大世界第一位返虚，就这么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