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京深吸了一口气,将目光在这个猎户的孩子身上来来回回的扫视。
“回老师的话,我爹没给我起名……”
“他说贱名好养活,它老叫我狗蛋……”
此言一出,哄堂大笑。
“笑什么笑,笑什么笑!”
“你阿爸不也叫你狗蛋么!”
“滚滚滚!”
刚才还有些安静的教室再一次陷入了欢笑当中。
“我也不知道我叫啥,我爹就告诉我我们家姓芈。”
“老师你随便叫我,别叫我狗蛋就成。”
“别……别忘了我的糕点……”
在其他小家伙的哄笑当中,他又坐了回去,脸上红红的,像是有些害羞。
白玉京没有管他们的玩笑,只是细细的品味着芈的话,再苏秦和他的身上徘徊不定。
苏秦所言,为天道可逆转,命无常态,人力尚有回转之地,是为与天道四九之中,取一线生机。
以乱中求定,以亡中谋生,是为纵横之道。
芈所言,将天命视作猎兽,与天命搏,以长弓猎,我命由我不由天,是为兵家道。
虽是童言,却得真意。
孩子们对于天命的思考方式,与白玉京悲观截然不同。
猎户之子欲以长弓以猎天命。
药农之子敢言天道四九之妙。
孩子们对于天命这个问题,所思所感,都让白玉京感到心神震荡。
他为东云相师,本就对天命笃信无比。
孩子们赤子之心,未经后天红尘污秽,所思所看尽皆发自本心,对天命的解读倒是有独特的见解。
虽是其为群生之师,群生又何尝白玉京师?
兴至而来,兴尽而归,
既然来了兴致,那么这横渠书院的第一课,今日便不再讲授什么内容了。
与群生相论,天命何解!
抬起手,只见白玉京手中轻轻拿起一块石子,在书院的正前方,一块有些破旧的木板上,刻下了天命二字。
“今日诸生奉我为师,今日书院第一课,我与诸生共论一题。”
“天命若定,当何以解?”
说完又将目光看向了这群孩子们,等待着他们的发言。
无论是苏秦,还是芈,都给了白玉京些许震撼。
他更加期待其他的孩子们,都对于天命又怎样的看法?
“老师有糕点吗!”
“我也可以要两分吗!”
“有!都有!”
“哈哈哈哈哈!”
笑声爽朗,白玉京虽然身子苍老,但是灵台却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清明。
他太期待了,期待着这些孩子们还能够给他带来怎样的惊喜。
“天命,天命?”
“若是一切万物都有定序,那不就像是奔腾的河水一样么,沿着河道奔涌不息。”
“如果是我,我就建造一艘大大的船,顺流而下,若有鸿沟则可越之,若有美景也可欣赏,总好过沉浮河中,不见大日。”
“我在船上就能远远地看到河的尽头,有鸿沟我也可以做好准备,有美景我也能争取去欣赏。”
顺势而为,这是……
这是我道家的思想……
“天命如河?”
“天命如果是一条河的话,我们为什么不在中间建造堤坝……”
于群生论天命,互为师友。
一时之间,一个小小的草屋之中却是热闹了起来。
就关于天命的这个问题,一群不过十岁左右的小家伙,用耳濡目染,从父母那里学来的东西吵了起来。
或以纵横,或以阴阳,以兵之利,以道之本。
四方争鸣,诸生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