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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2 夜中梦渊歌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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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豹那样从床上一跃而起,直奔客厅和后院。她会把他抓个现形,让他无可否认。然后她会让俞庆殊去给他找个心理医生看病,而不是让这对母子年复一年地兜圈子。那整个就是活见鬼。她妈妈总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不,那是完全说不通的,可是没有任何证据能证实。作为一个律师,或许俞庆殊对证据的看重远远超过直觉,多年来她以职业性的耐心试探着自己的儿子,像在试探自己的委托人是否向她隐瞒了重大事实。可是她老哥也是个了不起的骗子。他几乎掩饰得天衣无缝。俞庆殊没有把握,至于另外一边嘛——

    詹妮娅歪歪脖子,撇起一边的嘴角。她不认识那一大家人,但有件事一直使她印象深刻:在某次小年夜里,她母亲前夫的新妻子打来了电话,是打给她老哥的。可是她老哥恰好出去了。拿起手机的是俞庆殊。对面那位夫人于是和她母亲说起话来——那谈的都是些什么呀?她竟然听见电话那头的女人在夸奖她老哥。“又稳重又大方”、“靠得住的好男人”、“像他爸爸那样能担事”……

    詹妮娅永远忘不掉当时俞庆殊脸上的表情,就像有一百个裸男只穿着草裙在她妈妈眼前跳肚皮舞。

    谬误的产生是出于无知和浅薄,当然可以这么说。但是詹妮娅始终相信那评价不是空穴来风,那正是她老哥所扮演的角色之一。那可真是个了不起的骗子。她攥着手机想,他到底为什么跑去非洲?是因为他终于演不下去了?她可不会被轻易糊弄过去,因为她是詹妮娅。可是很不幸地,她是詹妮娅,只是个十六岁的高中生,不能独自跑去非洲旅行。但是等她读完大学那就不一样了,她要做一个成功的动物学家,当然她应当有机会去非洲考察,也早晚会搞清楚她老哥在搞什么鬼。她会从雨林里揪出他,就像她在小学时就做过的那样。

    詹妮娅专心致志地想着这件事。她想得太投入了,结果在搅咖啡时晃了下手,差点把杯子给打翻。她眼也不眨地抽出纸巾,在咖啡淌到桌边前就把它擦得干干净净。做完这一切后她还下意识地朝周围望了望,想知道是否有人看见她打翻咖啡。真倒霉,有一个人正在楼梯口盯着她看,而且可能已经盯了好一会儿了。

    周温行端着他的盘子走了过来。詹妮娅已经不能假装自己没看见。她希望周温行像昨夜那样不近人情,自己去找张空桌子坐。可是今天他好像又有了好心情,手里端着咖啡与一片很薄的黑面包,脚步轻捷而平稳。他笔直地走到詹妮娅对面坐下,眼睛看着她打翻的咖啡杯。

    詹妮娅抓起杯边的白糖罐:“你要这个?”

    “不,我不喝甜的。”

    “一点也不加?”

    周温行微笑着摇了摇头。他这人的文静叫詹妮娅没话可说。她不太擅长琢磨这种内向的人——意思是她不太会和他们相处——何况这人还显得非常神秘。她并没忘记他昨夜讲了个什么样的故事。如果那个故事不是完全的胡编乱造,那么这人经历的事可是要比他看上去经历的要多得多。

    詹妮娅又开始盯着他。她在观察他身上的种种细节,以此来和昨夜的故事比对。他曾经长期摆弄草药吗?那也不是个轻松的活儿。他的手上应该有伤疤和老茧。有吗?她一点也看不到。

    “你在想什么?”周温行问。

    詹妮娅知道自己盯得太明显了,但她并不打算掩饰。现在可不是大半夜,餐厅里多得是客人。她晃了晃咖啡杯,干脆地说:“我在想你昨晚讲的事。”

    周温行看起来并不意外。他笑着问:“你觉得那是个玩笑吗?”

    詹妮娅不打算跳进这个陷阱。她把这问题绕过去,摆出很感兴趣的样子说:“你是怎么来到这个国家的?”

    “跨海过来。”

    “你是说乘船?”

    周温行好像想了一想,很快也承认了:“是的。”

    “你那个哥哥呢?他的病已经痊愈了?”

    “很久以前就治好了。”

    “他还在那个家族家里工作吗?”

    “不,也早就离开了。我们是一起离开的。”

    “那他为什么不和你一起来这里?”

    周温行轻轻地摆了一下脑袋。他的表情很少变化,总是温顺而平和的,因此詹妮娅不能判断出自己是否问错了问题。不过在她看来至少周温行还没生气,他只是在沉思。

    “是这样的,”过了一会儿后他说,“在我们离开故乡后,他计划去海对岸的地方完成一件事。本来我是应当和他一起去的,但我们在海上出了事故。”

    “是昨晚赤拉滨说的事故吗?”

    “我想是吧,因为我也只有那一次事故。在那时我失足掉进了海浪里,虽然他努力地想要把我救回船上,最后却还是被浪给打开了。在那时候我们就互相失去了音讯,直到我听说他在这里。”

    “这里?”詹妮娅有点吃惊地问,“你是说这个国家?”

    “不好说呢。说是‘这片土地’会更贴切一些。”

    “这是怎么说?”

    周温行冲着自己的咖啡杯微笑。詹妮娅觉得心跳得厉害——那和少女的萌动之情毫无关系,她只是突然间感到空气冷冰冰的,好像唯独他们这一桌被移到了冰库里。

    “詹妮弗小姐是吗?”周温行突然问道。

    “……对。”詹妮娅说,她没忘记自己昨晚和赤拉滨报的名字,“我是詹妮弗·艾森。”

    “你有年长的哥哥或姐姐吗?”

    “有一个。”

    “你们的感情好吗?”

    “还不错。”

    好像在报复她之前的问题似的,周温行以愉快的语气说:“为什么他没和你一起来旅行呢?”

    詹妮娅忽然放下了咖啡杯。她沉默而冷峻地望着他。

    “怎么了?是不方便回答的问题吗?”

    “不。没什么不方便。是因为他去了非洲,有两年没回来了。”

    “去那么远的地方啊。”

    “他要去研究昆虫。”

    詹妮娅紧紧地盯着周温行。后者的反应是平淡的,可也带着一点感兴趣的神态,和许多听到这个消息的外人一样。接着周温行点了点头,说:“詹妮弗,你想见到你哥哥吗?”

    “我不知道。”詹妮娅故意模糊地说。

    “如果说,今晚就能让你见到他呢?”

    “什么?”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如果你想的话,今夜我就可以让你见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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