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角落的软椅上,她又看到了一艘折纸飞船。但那比荆璜房间里的要大一些,从纸张的缝隙里,她看见上面有黑色的字迹——她知道荆璜习惯用手写字,并且也一直在练习联盟的四种官方文字。
雅莱丽伽坐到软椅上,把那封信放在双腿间展平。翘翘天翼有点费劲地挤到对她而言过小的椅座上,跟雅莱丽伽一起阅读这封仅有寥寥几行的书信。它是用标准但有一点刻板的联盟语法,以及颇具书法习惯的端正字体写成的,因此一点也不难认。她们看到上面写着:
去找姬寻,勿念。现将此船赠出,再不复返。今无别事,请出此地自往。顺颂阃安——荆别笔
“什么?”翘翘天翼挤着脑袋问,“他把这船捐给谁了?为什么他不用主语和人名?”
雅莱丽伽眨着眼睛。这短短的几句话并非信纸上唯一的内容。事实上,在所有完整呈现的文字中间,她看到了一些被涂抹掉的痕迹。“现将此船赠出”这句话前至少被抹掉了三倍的字数,仿佛书信的写作者不知该如何描述他的决定。她把纸翻到背面,试着通过笔画痕迹来猜测它原本的内容。“将此船赠与雅伽莱”、“雅来丽加”、“雅加”。
这下她完全地明白了。不能说全无惊喜,但更多的是一种沉思,她开始回想自己与荆璜相处的时日——难道没有一个机会里她曾告诉荆璜自己的真名是怎么拼写的?诚然荆璜从未用全名叫过她,但她一直以为他至少知道正确的写法,而不是在好几次纠结后选择把句子的宾语去掉。
“你是在生气吗?”翘翘天翼将信将疑地问。
“不。”雅莱丽伽说,“他把这艘船送给我了。”
“什么?你确定?”
“信上这么说。”
那明显让翘翘天翼迷惑了。飞船专家又一次仔细地研究了信纸上每一句话。
“我不知道他是哪儿的人。”她说,“但这几句话看起来像是告诉我们他已经把船送人了,让我们赶紧离开……你确定他是要送给你?”
雅莱丽伽把信上的内容重新读了一遍。是的,她确定无疑。而且现在她已经开始生气了。于是她慢腾腾地抓起遥控器,呼叫机器人过来采集她的身体组织,同时看着翘翘天翼在舰桥室里茫然地打转。
“抱歉。”飞船专家没头没脑地说。
“没什么事需要你致歉。”
“噢,抱歉,这只是一个习惯……我还没理解这件事。就,嗯,换句话说,现在这艘船是你的了?从所有权上来说?”
雅莱丽伽捏着那封信,冲她优雅而温柔地招摇着。不知为何那让翘翘天翼往门边退了一点。
“嗯,这样,”翘翘天翼说,“慢着……我需要消化消化这件事……你要知道这艘船肯定非常值钱——复合船、特殊结构、超级大的研究价值,还有上面附带的物资。他没把温室和仓库里的东西带走?我不是说这能弥补他先前干的事,不过这倒的确是一份非常慷慨的赠予……慢着,他是不是说他再也不回来了?”
“并让我们离开。”雅莱丽伽补充道,“——开着这艘船去别的地方。”
“别的地方?比如门城?”
“他显然不太关心。”
“但他不是打算永远留在崩溃带,对吧?我的意思是,他总得离开这儿,但却不会回到这艘现在属于你的这艘船上?那他还能去哪儿呢?而且他干嘛突然这么做?”
雅莱丽伽从桌上拿过蘸料杯和花朵糖。
“我想,”她慢条斯理地说,“他或许是在乱发脾气。”
“为了什么?”
“也许你说的话刺痛了他。或者那只猫人的事。”
“这是什么道理?”翘翘天翼质问道,“那只猫人差点杀了我们,于是他就把我们关起来,然后说他再也不回来了?”
“是的。他也许觉得这是个高尚的牺牲呢。”
现在翘翘天翼似乎终于把整件事弄明白了。这一整个沟通过程让她的贵族口音再难压制,而她的尖叫也同时点燃了雅莱丽伽的胸中怒火。
“这根本不是赠予!”她嚷道,“那小鬼离家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