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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造化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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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把孟来福放了过去,又趴在原地向停止前进的敌人打了几个点射,这回可就是纯属威摄了,意思是“小样的,让你们追,老子稳稳当当的在这等你们。”其实是麻杆打狼两头害怕,我他妈恨不得能飞回去,这鬼地方一分钟都不想呆。

    总算把弟兄们带回了警戒阵地,营长并没有在那等着我,而是听说我渡过河之后,知道已经安全了就气冲冲的回了营指挥所。估计他肯定是不想见我,怕见了我控制不住,不说掏枪将哥们儿毙了,上来踢几脚是一定的。

    我们没有在警戒阵地多呆,现在还不是松口气的时候,马上又将前出的弟兄撤向连防御前沿的二号高地。

    进了坑道,我只把二排长送过来的水一口气灌了大半壶,连嘴都没抹,气还没喘匀就命令清点人数。这一清点让哥们儿心疼不已,差点当场昏死过去。前出二个步兵班、一个重机枪班加上孙猛的七人和我、孟来福、通信员共四十五人,牺牲十七人,重伤八人,其余弟兄基本都受了轻伤。最难过的是牺牲那十七个弟兄的尸首抢不回来啊,大家心情都很沉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没有半点端敌战场指挥核心营指挥所重创敌人的兴奋。

    重伤员们继续向纵深转移,我挨个握着他们的手,久久不想松开。八个重伤员至少有六个落下终生残疾今生今世得在轮椅上过一辈子了。其中跟孙猛一起前出的全连身手最敏捷的鲁树德,当初因为爬树的功夫被通信连连长刘通看上,拿好烟好酒“贿赂”老连长都没有从我身边挖走,现在跟着哥们儿浴血奋战为了救大家的命把一条全是腱子肉豹子一般的腿扔在了阵地上,已经是个废人。

    “飞刀手”华成龙的右胳膊被子弹洞穿,如果当时就能救回来估计问题不大,可耽误了那么久,跟鲁树德一样,血都快流干了才被救回来,能保住命已经不错了,还在乎什么胳膊。我那比“飞刀华”还勇猛还准确的兄弟啊,亲手用自己练成的飞刀干掉了五个敌人,可只能面临截断右臂的命运,以后连生活都无法治理,甭说玩飞刀了。

    妈的,真是造化弄人,天妒英才。我手下最有特点的几个兄弟最灵便好使的几条胳膊腿差不多都扔在了那场残酷的战争中。日后他们的生活也过的很不舒坦,华成龙战后复员,成了独臂。他还跟我开着玩笑,说是一年后来部队看我,让我看看他用左手练成的飞刀神功。可他妈的老天不长眼,居然让他在家练成左手飞刀的同时,一场突如其来的怪病,说是他妈的什么恶性骨瘤,赖以生活的左胳膊也被锯了。

    我的兄弟华成龙承受不了这沉重的打击,他可以失去一切,但不能没有手,不能没有飞刀,于是选择了自杀,投进了他老家旁边一条深度不超过一米五的河里再也没有露出头来。我听到消息后,连假都不没请,一路赶到华成龙的老家陕西,跑到那条几乎快要干涸的小河边,我他妈要亲眼看看是什么河这么凶残,居然要了我那亲兄弟“飞刀手”华成龙的命。他妈的,炮火连天的战场,凶悍残暴的敌人都要不了我兄弟的命,就那么一条连半大孩子掉下去都能自己爬上来的小河啊,就把我的兄弟永远的带走了。

    还有鲁树德,战后拿到了伤病残军人的抚恤金回到河南老家。他的老家穷啊,当地的安置条件也不好,断了腿连假肢都装不起,一直坐在那张说是叫轮椅,要我说连他妈破推车都算不上的一个破凳子安上两个木头轱轳动起来吱嘎三响的破车上。我的爬树高手,天天只能坐在那破车上,眼看着家门口那几棵被他征服过无数次的参天大树冲着自己哗哗的嘲笑。

    鲁树德根本谈不上什么自食其力,连生活都无法自理,一个月百十块钱的抚恤补助无济于事根本无法养活自己,还得拿出大部分交给爹妈去供一群未长大的弟妹吃饭上学。我开始的时候,每年都去一趟他的家,每次都把身上所有的钱留下,可他妈够干个屁?我找到团政治处,找到他们当地的民政部门,说破了嘴皮子,可管个屁用?那破屋子,连脚都下不去,每次我只能站在屋里,看到他爹妈那两张灰土暴面的老脸,一屋子缩在坑上蹲在墙角要饭花子似的弟弟妹妹,再看看坐在破车上的鲁树德,我他妈眼泪都流不出来,当时就想一头撞死在他面前。

    最后去看他那次,妈的,我决定了,不能把钱给留下。我先到郑州下的车,买了个轮椅,就是孙猛也坐上去的,当时算是很先进的那种型号的轮椅,又雇了台半截子车一路赶到他家,把 “爬树英雄”鲁树德从破车上掺下来,端端正正的坐在新轮椅上,再也不想看一眼,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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