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赫相见了。
不久,这老奴将准备好的丰盛食物包好,赠与郭爽。郭爽简单谢了几句,就点地而起,离开了董府。
孤鹜的神止峰断崖之处,幽蓝的光笼罩着磐石巨剑,权魔剑剑气稳定,巨峰不再回荡散发那股浓烈的魔气。乱石堆处,盘坐着罗念成。受师命守剑以来,已是第十四日。念成自知李翀已死,大仇得报,他却远没有自己预想的那般轻松,更不谈愉悦。李翀虽为我所败,婉熠的死却是我一手造成,我为报父仇,不得不手刃李翀,她又何尝不怜惜自己的父亲。是我太过自私了么?师父教我守剑十四日,是为了看着权魔剑,还是教我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李翀实为恶贼,只图一己权欲之心,弃天下苍生于不顾,若再不阻止他,将要带来的灾祸,恐怕没有人能承受得起。
他往权魔剑处望去,那剑气不再嚣张跋扈,似与青石壁融为一体,沉睡了千万年。婉熠情愿与李翀一同跃入剑池,恐怕不仅仅是因为其父之死。是我杀了李翀,换作是别人,她不一定会那么做的。念成明白,婉熠不是无法面对一个杀父仇人,而是无法面对那份她对杀父仇人的深沉的爱意。她愿和念成耳鬓厮磨,长相厮守。可她无法接受她要坦荡地爱着这个曾亲手将自己父亲送上了断头台的人;同样的,在得知真相的时候,她也无法接受自己的父亲,就是害死罗老将军罗什的罪魁。
她不该承受这么多的……念成心头一阵绞痛,他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否正确,他似乎已经无法接受现在无情至极的自己。我曾答应过要娶她的,可我都干了些什么蠢事!
他不知道该如何补救这一切,他只要一闭上眼,脑中就浮现出婉熠奋不顾身地跃入剑池的情景。他飞身而起,朝着权魔剑奔去。
他顺着神止峰绝壁而上,往权魔剑剑池方向而去。他是亲眼看着那二人从这剑池落下的,封剑后,却再也不见二人踪影。他不了解权魔剑的奥妙之处,更不知道这绝壁剑池等到底有什么蹊跷,寻不到婉熠的踪影,他就愈发地悲切。本来可以向忘岁翁等前辈请教,问清楚剑池的奇特之处,为何不见入池二人身影。可惜现下只有他一人在神止峰上,又无别人来问。大伙儿当时走得匆忙,谁也没有留下什么有用的讯息。
他边思索着,身子已经来到剑池前。十多天前,这魔剑周围还被炙热的魔火笼罩,权魔剑下那一池红水也涌动着可怖的鲜艳。如今这剑池已经变为青蓝之色,在悬空的剑柄中熠熠生辉的随侯珠的光耀下,整合池子透着幽蓝,显得沉郁宁静,不再有那种肃杀的鲜红给人的压迫之感。念成观见池边晶莹的蓝玉,无不显得色泽动人,世上之美玉,美之几何?此物如今之曼妙,谁能想到它包裹着怎样的杀机。这先前的红玉,不知害了多少人!
念成走近去,朝着那池底望去。那剑池因为青蓝的一池水清澈可见底,能望见那留在池底的蓝玉,整池水像被冻住了一般,很少泛起涟漪,静静不动,跟一块青蓝巨冰似的。
他呆呆忘了许久,只见得这清澈的池水,毫无半点波澜,而他心中却起伏不定。婉熠入这池中,到底是不见了。为何入池之后,二人都凭空消失了呢?难道说是这剑池还是一池红水之时,可将人的骨肉熔化,蒸散的毫无痕迹么?这魔剑之可怖,护剑魔火尚不能蒸干这一池血水,这池水之可怖,常人定是难以想象的。若真如此,婉熠便是真的葬身于这池中,不见了踪影。
观看如今一池之静玉,他不敢相信,封剑之前,这血池将多少人的性命留下,才凝成了那一池无法被魔火蒸干的剑池。权魔剑以此种方法,培育者自己的血气,吸食精华,以养魔精。封剑之后,随侯珠才将这杀戮的摇篮斩断,教魔剑失去了成长的依凭。
他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那个女子就以这种方式永远地离开了他。想到曾经相依许下的诺言,他就恨自己没能保全婉熠,如今苟活,又有什么意义?他前半生都是为报父仇而生,四处奔走。去过南陲,走访蓬莱,一路上艰辛全是拜一颗执着的复仇之心所克服。如今大仇已报,他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觉得迷茫、无助。我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我是为了权魔剑不出世来,守护北境的安危么。扪心自问,我却是为了雪父之仇,雪罗家之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