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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章 听星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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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斜倚在罗汉榻上,语态慵懒:“你怎么来了?”

    竹沥自行平了身,不急不慢地说道:“莫非陛下不曾召见我,有人假传了圣意?”

    皇帝轻轻哼了一声,坐了起来,抬手驱散了一旁待命的宫人们。

    他抬手撩开纱幔看着竹沥说道:“朕又不止这一次召见你,之前你为何抗旨不尊?!”

    “路途遥远,实乃不便。不知陛下召见所为何事?”

    皇帝目光微转,默了片刻才道:“朕,身体不适。”

    “哦?可曾传了太医来?”

    皇帝嗤之以鼻:“那些个庸医……”

    “不如我来替陛下探探?”

    皇帝没说话,只将手臂缓缓伸出半分。

    竹沥摘下头上的斗笠,走进了纱幔里面,坐在了榻边的檀木凳上。

    皇帝的手细白如雪,手心朝上搭在罗汉榻的扶手上。

    竹沥轻轻搭在了他的脉上,双目微闭。

    皇帝安静地凝视着他的脸,上一次见他已经是半年前了。

    他似乎丝毫没有变化,总喜欢穿着一身麻布白衫,戴着那个比肩膀还宽的斗笠,他赐给他那么多绫罗绸缎竟然都被他卖了,天底下也只有他敢这么做。

    半晌后,竹沥拿开了手指,说道:“脉象虽不实稳,有细缓之态,但并非有病患,不过是气虚血弱之症,几副药便可调养好了。”

    “仅此而已?”皇帝问。

    “仅此而已。陛下莫不是要说我也是个庸医。”竹沥看着皇帝道。

    皇帝收回了手腕:“从前不确定,如今看来的确如此。”

    竹沥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太医苑的林太医,我与他有过一面之缘,是个怀才之人,陛下日后若有不适,大可放心传唤他来。”

    听他把能替代自己的人都找好了,皇帝绝色的面容陡然冷了几分,瞥了他一眼,起身走下了罗汉榻,没有说话。

    竹沥缄默片刻,又问道:“陛下,国事可还顺心?”。

    皇帝静立在窗前,望着远处,答非所问:“你从前常弹的那琴摔断了,那个毛手毛脚的宫人被朕凌迟处死了。”

    竹沥目光怔了怔,答道:“陛下大可不必,断了便断了,搁置了这些年,必然是脆了。”

    他转身看向竹沥,认真道:“自然不能断,朕让工匠把它修好了,比之前的声音更好听,你可想试试?”

    窗外阳光正好,洒在他身上,粉色衣裳将他的面色衬得更加明艳动人。

    竹沥摇了摇头:“我本就算不得通晓音律,从前不过是弹着玩罢了。”

    他含笑摇头道:“朕觉得,你弹得甚好,特别是在雪泉旁边,那泉水叮咚,你的琴声那般空灵……”

    皇帝向前缓缓踱步,脚步越发轻盈起来,仿佛是踩着心底的韵律,踏起了舞步。

    可是他却终究像是一只被绑住翅膀的鸟儿,冲着天空跃跃欲飞却却终不能如愿飞翔。

    而捆绑他的竟是皇帝这个称号。

    “再过两天就是中元节了。”竹沥说道。

    皇帝突然顿住脚步,像是被是什么无形的东西硬生生扯住脚踝一般。

    他目光垂落,看着那熏香炉里飘出的袅袅烟雾,眼里的光犹如日暮余晖,一点点暗了下去:“是了,到中元节了。”

    上一次,他是清明时节回到皇宫的。

    清明节!中元节!他只为去祭拜他葬在皇家外陵的历辈先人!

    他历代先祖都是皇帝的专属医师,与太医苑不同的是,太医苑负责皇宫内外的皇亲国戚,而竹沥一族是专属于皇帝一人。

    因为这一族始终忠心不二,贡献极大,在位的先帝便恩准他们一族葬在皇陵的外陵。

    皇帝的嘴角突然牵动,苦涩一笑。

    他并非是被他召来的,只是他该来了,也不是来见他的,只是去见那些坟包里的人。

    他的手臂无力地垂在身体两旁,转头冷冷看向他,突然厉声说道:“你好大的胆子,朕站着,你竟敢坐着。”

    竹沥拍了拍罗汉榻,缓缓答道:“陛下也可以坐啊!”

    “放肆!”他瞪着竹沥。

    竹沥也沉默地看着他。

    终于,竹沥缓缓地起了身:“陛下可还有何吩咐,若是没有,我就先退下了。”

    “有。”皇帝移开目光不再看他。

    “朕要你研制一种毒。此毒每七日一发作,中毒之人不会死,只是浑身奇痛难忍,求得解药也只可解一时,永不可解一世。限你一月之内,把毒药和解药的配方全部交上来。”

    那中毒之人不得解药则会痛不欲生,而他只要得了配方,控制其中一味药,便会让这天下没有第二个人能配出解药。

    如此一来,中毒之人只能来见他,不管他情愿还是不情愿。

    竹沥闻言缓缓笑了出来,问:“陛下是要给谁下毒?”

    皇帝面无表情道:“这不是你能问的。”

    竹沥弯起嘴角,没有说话。

    “你若敢有二心,朕就将你家祖坟一一掘了。”

    “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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