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魔君。
我至今不明白他们身为六界之主何以如此害怕那个男人,但是我清楚明白那个男人被捉时看我的眼神,原来最初在铃瑶花海和那妖道山洞中看到的画面,皆是自己曾经的记忆,真实发生的故事。
那时,亏了维桢探听的情报,潜入紫宸殿的计划进行得相当顺利。为了防止玄殇冲动,我先独自一人偷偷去见了兄长,他应允我,只要我将玄殇带到天界西方的狐丘便能解开误会。
然而等待他的,却是三千万天兵的埋伏,以及冷冷下杀令的兄长。
玄殇一定不会相信,在知道我就是纤阿之后,依然觉得我对兄长的计划一无所知。
这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不会相信,我不怪他。
构建一个梦似乎是件需要耐心的事情,一步一步,慢慢沉淀成最美好又让人珍惜的模样。
然而毁掉一个梦,有的时候,只要一句话。
大概唯一欣慰的只有,玄殇并不是我的儿子而他的母亲,才是兄长真正的妹妹。兄长总是透过我看另一个人的眼神,总归是得到了解释。
其实很多事情一早便露出了端倪,我并不是没有想,只是不敢想。
我偷偷跑去过关押玄殇的地方,想方设法地忍受羞辱渡灵气给他,却只得到他的冷嘲热讽。
终于,在我跪在兄长长生殿的长阶上两天两夜,本就虚弱的身体几乎晕厥过去的时候,兄长大概是还念着昔日旧情,答应我以我自己进入虚无之境一千年为交换,换得玄殇的自由。但是必须要剥夺对方的法力。
我不清楚玄殇为什么会变成无鸾――一个单薄纤细的少年留在昆仑山君无师傅门下学艺,更不清楚自己为何会变成一只狐狸就这么留在了无鸾的身边,如此的巧合,让我不禁又想起了临央那时的话。这世上并不存在偶然,有的只是必然的结果,天道轮回,六道轮回,皆是此理。
莫非,这次又是什么阴谋……?
思及此处我不由差点笑出来,声音却只来得及“嗤嗤”地划过喉咙,下腹又是钝钝的阵痛。
想来以前看书,书上描写,女人怀胎生子时便是这样痛的。
玄殇终究不是我生的,如此一想还当真说不准自己这是当初的剑伤还是产前分娩的阵痛。
“哈……咳、咳咳!”想要笑,却一口气堵在气管里,逼得我猛地咳起来,下腹的痛觉也愈发强烈,我下意识以手捂腹,指尖黏稠的触感却让我心下渐渐凉了下来。
自己当真是睡糊涂了,一千年过去了,自己与那个男人纠缠千年之久,最后得到的就是如今被恨毒的下场。
那次,临央在魔宫问过我的那个让我回避的问题在此时莫名浮现在了我的脑中。
她问我:“倘若最后失去了性命,徒将求而不得的痛苦转移给自己最爱的人,留他独自痛苦,这样是不是很自私。”
然而我便觉得这又好笑了,你们总是想太多,如今他亲手送了我这一剑,又怎会痛苦?
他恨不得我死。
思及此处,我又有些想要发笑。然而下腹的痛觉却让我蹙紧眉蜷缩起身体,额间渗出的细密汗珠渐渐汇聚,即使我双手环住自己的肩膀也无法停止身体的颤抖。
“唔……”咬住唇,我已经不知是因为痛,还是因为害怕自己就这么肆无忌惮地直接哭出来。
玄殇……
倘若知道真相如此,我绝不会期望自己有可以变回人的一天。
……真相……
不,其实至今我也不知道,当初自己挡了二十七道天雷的那个人究竟是不是他,自己一千三百年前的记忆,兄长依然没有还给我。自己作为替身而代替的那个人,兄长的亲妹妹,纤阿,无鸾的母亲,究竟如今身在何方。
从头到尾,自己不过是一枚棋子。
然而那些……于我来说,已经都不重要了。
在那个男人看来,我原就是怀抱算计接近他,勾引他,从遇见开始,从和他在温泉相遇的第一眼开始,便是算计。
他已经拥有了一个他所认定的真相,那便不必再需要另一个。
加紧手上的力度,我却愈发止不住抖得更加剧烈的身体。
痛……
好痛……浑身痛……
谁来……
帮帮我……
终于,我支持不住,再次昏厥了过去。
……
再次醒来的时候,眼前依旧是红艳艳的帷帐,以及男人含笑的眉眼。
“你们退下。”
我沉默着看着他神态自若地挥手屏退了侍婢,笑容温润地轻轻坐在了我的床边。
“你何苦如此折磨自己?”
我看着眼前人云淡风轻的神情,冷冷从鼻尖发出一声嗤笑。
“事到如今,比没必要再装了,眠夜。”
顿了顿,我思觉此话不妥,又淡淡补上了一句。
“或者,你该告诉我你的名字?妖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