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陆林北的“心”微微颤抖,年轻而无助的茹红裳,与陈慢迟的相似度又增加几分。
大批机器人聚来,加入合唱,高大的机器人将茹红裳抛出,将要坠落的地点,十几台机器人蹦跳起来争抢,不能跳就尽量伸出手臂,没有手臂就用顶部的任何东西迎接……
茹红裳就像是被抛向观众席的一只棒球,很快失去活力,机器人的热情却一浪高过一浪,继续抛掷她的身躯,哪怕已是碎块。
这是李挺冠对茹红裳的报复。
又有两队机器人从别的飞船里出来,第一队簇拥着一团光,只是一团光,亮得耀眼,人类的肉眼断然无法承受,在机器人看来却美得不可思议,他们抛弃残破的玩具,停止合唱,列队迎接那团光。
陆林北也被那团光打动,心情激荡,好像已经等待这团光无数岁月,终于得偿所愿。
虽然他知道这是赵帝典。
这也是演习内容之一,众多玩家在游戏中接受潜移默化,当他们以后进入现实中操控机器人时,会走同样的线路,迎接他们心目中的光。
那团光完全掩盖了另一队机器人所护送之物,直到光进入空旷处停下来。
陆林北看到了陈慢迟,他早有准备,可还是控制不住情绪,就像是被火烧、被针刺,哪怕预先进行一万次心理建设,还是挡不住临场时的恐慌。
陈慢迟处于睡眠状态,连同沉眠箱一同被推出来,箱盖已被拆掉,她躺在里面,像是正在被送往墓地的逝者。
“融合……”一台机器人说道。
“融合。”一群机器人齐声喊道。
“融合!”全体机器人高声呼道。
陆林北再也忍耐不住,即便这是虚幻,即便这是阴谋,他仍然不能眼睁睁看着陈慢迟被当成“祭品”。
他撞飞挡路的机器人,冲向目标。
面对同类的发疯式进攻,机器人先是困惑,很快就发起反击,不约而同高喊“叛徒”两字。
服务机器人虚有其表,身躯中空,只有薄薄一层防护,很快就被撕成碎片。
陆林北进入另一台备用机器人,由他自己选择,更高、更大、更坚固,他还不能熟练操控,跑得跌跌撞撞,随时都要失去平衡,可这不影响他的斗志,也不影响战斗力,他冲进机器人群,一路碾压过去。
可他不是唯一的强大机器人,很快被两台同类型机器人拦住,还有几台正在赶来。
这只是一场游戏,陆林北对自己说。
但你必须要赢,陆林北对自己的心说。
他击毁无数的机器人,自己也被若干次拆散、压扁。
玩家们一遍遍“重生”,愤怒积累,激起更多的兴奋,觉得这比屠杀人类更有趣。
陆林北只有愤怒,因为他无法冲破机器人组成的铜墙铁壁,另一头,陈慢迟已经被送到光芒里面,正在“融合”。
李挺冠并不明白“融合”的真实含义,更不了解具体过程,但是身为导演,他知道如何将一个复杂的概念进行视觉化,以激起观众的情绪。
这只是一场游戏,陆林北又一次对自己说,高高跳起,远远超过机器人的极限,重重落地,击飞一大群敌人,然后再次跳跃,更高、更远,只用三次就跳到光芒上空,俯身下冲,迅速接近,机器人的摄像器件穿透强烈的光芒,直视核心的陈慢迟……
即将进入光芒的一刹那,他被拽了出去,即使他再了解规则、再激发潜力、再奋不顾身,在游戏管理者面前,仍然不堪一击。
他回到了广场上。
暴海升欣喜地说:“就是这样的情绪。”
李挺冠平静地说:“只有控制中心能让你获得主宰游戏的权力,而且说不定她真的就在船上呢。”
广场、大堂、广场、楼梯、广场、控制室……同样的重复过程又进行一遍,每次停留的时间更短,游戏的进化速度比控制中心防护措施增加得更快。
他又来到服务器面前。
场景是虚幻的,可是只要他伸手触碰服务器,就能进入真实。
经历是虚幻的,可是他刚刚被激发的一切情感,都是真实的。
陆林北已经失去分辨能力,没有防护程序的阻隔,圆环对大脑的轻微刺激,也能掀起惊涛骇浪。
即使是在游戏中,我也要救她。
陆林北进入控制中心,这回他有了明确目标,海量数据在他看来真的如同海洋一般,不需要过滤,更不需要抵抗,他完全可以畅游其中,开辟一条转瞬即逝的道路。
他找到了游戏数据,轻易抹掉那团光芒,稍一犹豫,他将陈慢迟也抹掉,告诉自己,那只也是一串数据而已。
他改变路线,调取船港数据,查看每一艘飞船的载客情况,希望找到真实的线索。
“将玩家踢出游戏,快,立刻动手,这是唯一的机会。”一个声音说。
陆林北觉得很有道理,可他不想“立刻动手”,他先要确定陈慢迟究竟在不在某艘船上。
数据制造的虚幻游戏能被轻易抹除,真实的情感却不能,陆林北仍然受它支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