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卫苑,但莫名觉得刚刚那个声音有些耳熟,好像在哪儿听过。
卫苑这话摆明了是说楚若琪伪善,要当众让楚若琪下不来台。
在场的除了女眷还有各家的护卫,有男丁在场,楚若琪不便露面,那丫鬟对着卫苑的车辇大声反驳:“我家小姐是好心请顾夫人同坐,也可解闷儿,卫小姐这般正直善良,怎么不专门派马车去接顾夫人呢?”
楚若琪有丫鬟帮忙说话,卫苑自然不会自降身份与一个丫鬟吵架,国公府的丫鬟也大声道:“我家小姐与顾夫人素不相识,又没有好姐妹在廷尉府,何须咸吃萝卜淡操心跟你家小姐抢风头?”
卫阳侯府的丫鬟不甘示弱,叉着腰道:“你可真够能装的,一边说不想多管闲事,一边又对别人指手画脚,合着天下的道理都让你们占了?”
国公府与卫阳侯府的实力算是旗鼓相当,国公府的丫鬟也不怕事,双手环胸冷笑道:“你也不赖啊,不诚心待人还想得善人的美名,沽名钓誉也不过如此吧。”
两个丫鬟这嘴都是极利索的,若是由着她们这么你来我往的吵下去,只怕非打起来不可。
宋挽不想生事,看向卫苑的马车,扬声道:“奴婢宋挽,谢卫小姐好意,楚小姐与宋挽过去的确有些情谊,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楚小姐看在夫人的面子上愿意让奴婢同乘一辆马车已是奴婢的福分,还请卫小姐莫要误会楚小姐,让国公府与卫阳侯府生了嫌隙。”
宋挽这话还是在维护楚若琪,卫阳侯府的丫鬟笑起,得意道:“听到没有,你们自己心思龌龊不要也觉得别人心思龌龊。”
“你……”
国公府的丫鬟气得不行,这时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掀开帘子,一张清丽标致的脸映入众人眼帘。
国公府大小姐卫苑生得一张鹅蛋脸,眉目含情,却又隐隐透出三分英气,她的鼻梁高挑,唇红齿白,如同明媚的火焰,爽朗热烈的撞进人的心里,温婉端庄四字用在她身上都显得十分小气。
国公府行事低调,卫苑这些年也鲜少出现在众人视线中,在场见过卫苑的人不多,但当她一露面,所有人脑子里都只有一个念头。
镇国公之女,合该如此。
宋挽之前接触的都是柔情小意的姑娘,被卫苑身上的直爽大气镇住,一时有些怔愣。
卫苑的目光飞快的从宋挽身上扫过,落在卫阳侯府那个丫鬟身上,红唇微启说:“国公府行事向来光明磊落,绝不与伪善之人结交,我卫苑在此申明,国公府与卫阳侯府从来都没什么交情,自然也生不出什么嫌隙,还请大家不要误会。”
这事情本就是卫苑挑起的,丫鬟斗嘴也就算了,末了她还要来说这么一句和卫阳侯府划清关系,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
若是旁人来做,就会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但卫苑做得这般大方自然,竟奇异的叫人找不出错,反而还有些羡慕。
这世上哪有人能像她这般恣意妄为,无所顾忌的表达自己的喜恶呢?
卫苑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楚若琪也忍不住了,同样掀开帘子冲着卫苑说:“卫阳侯府从未想过要与国公府结交,卫小姐也不必自作多情。”
上次在宫里被卫苑指着鼻子骂楚若琪就窝了一肚子火,这会儿看卫苑的眼神更是攒着熊熊燃烧的怒火。
卫苑没有理会楚若琪,复又看向宋挽,笑着挑眉道:“自己识人不清,吃亏也是活该。”
卫苑说完放下帘子,楚若琪还想继续争论,宋挽小声提醒:“已经有很多人在看热闹了。”
楚若琪咬咬牙,憋着一肚子气放下帘子。
宋挽扶着许莺莺上了楚若琪的马车,楚若琪的脸还紧绷着,不好对宋挽发火,冲那丫鬟怒道:“没用的东西,连话都不会说。”
丫鬟立刻扇了自己两巴掌认错:“奴婢知错,求小姐恕罪。”
车里有茶水甜点,宋挽帮楚若琪倒了杯茶说:“今日这么多人在,楚小姐何必与卫小姐一般见识?”
楚若琪气愤道:“哪里是我与她一般见识?分明是她故意找茬,阿挽你方才难道没听见?”
宋挽又不是聋子,当然听到了。
宋挽不知道卫苑为什么对楚若琪有这么大的敌意,柔声劝道:“今日的场合不适合起争执,她故意如此,你一应便中了她的圈套,平白叫人看了笑话去。”
楚若琪听不进去,恨声道:“她都不怕被人看笑话,我有什么好怕的?”
宋挽抓住关键,说:“你与她争得两败俱伤,不就让叶清灵渔翁得利了吗?”
楚若琪咬唇不说话了。
叶相与卫阳侯都是朝中德高望重的文臣,在昭陵学子中的威望也差不多,两家也都是瀚京绵延百年的世家大族,因此楚若琪和叶清灵总是被人放在一起比较。
楚若琪生得漂亮,但这种漂亮像牡丹花,娇贵艳丽,而叶清灵像冰山雪莲,清冷高贵。
两人各有千秋,楚若琪却总想分出胜负压叶清灵一头。
宋挽因为与楚若琪交好,便鲜少与叶清灵接触,只知道叶清灵性子有些清冷,倒是并不清楚叶清灵是不是也像楚若琪这般争强好胜。
见楚若琪冷静下来,宋挽把那杯茶放进她手里,放缓语气说:“天气热,多喝点水,若是上火就不够漂亮了。”
楚若琪乖乖喝了口气,而后又不甘的问:“那我要忍气吞声到什么时候?”
宋挽说:“卫小姐不爱凑热闹,楚小姐与她见不了几次面,何必起口舌之争破坏自己的形象?”
楚若琪不满的瘪瘪嘴,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总要找机会让卫苑知道知道厉害。
宋挽到底是了解楚若琪的,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半是劝慰半是提醒道:“此次秋猎楚小姐精心准备了多时,总不是想让人看你吵架嘴皮子有多厉害吧。”
自然不是!
楚若琪皱眉,而后终于压下心底的浮躁。
是了,她要先忍住,等她顺利做上太子妃,再好好收拾那个卫苑。
把剩下的半杯茶水喝完,楚若琪终于冷静下来,她像是现在才注意到许莺莺,随口问道:“顾夫人,你的眼睛还没好吗?”
许莺莺浅浅一笑,说:“臣妇知道此番能来参加秋猎都是托了宋姑娘的福,楚小姐尽管与宋姑娘叙旧,不用管我。”
楚若琪有些意外许莺莺如今竟然有了这样的觉悟,别有深意的看了宋挽一眼,无声的说:阿挽你的手段真行啊。
宋挽没有解释什么,楚若琪后面果然不再理会许莺莺,尽兴的和宋挽聊起京中最近的八卦。
一个时辰后,巡夜司的差役先到城门口集合,让原本三三两两靠在一处的马车按照品阶分两边排好,不多时,戴着银色护甲,拿着长矛的御林军威风凛凛的在前开道,随行的官员走在最前面,随后是天子和诸位皇子、公主的车辇,坠在最后的自然是校蔚营的兵马。
祭祀活动已经结束,天子没有在城门停留,等天子和公主的车辇驶出城门,随行女眷的马车也都按照刚刚排列的顺序跟上。
卫阳侯的品阶高,楚若琪的马车自然在前面,离皇子公主的车辇都很近,楚若琪没再说胡啊,心思都在马车外面。
又想掀开帘子看看外面的场景,又害怕被人瞧见说不矜持,纠结了一会儿什么都没做倒是先红了脸。
宋挽与楚若琪截然相反,对外面的情况毫不关心,脑子里一直反复闪现着卫苑的脸。
她之前应该是见过卫苑的,但就是想不起在哪里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楚若琪突然问:“阿挽,上次我送你的镯子怎么没见你戴呀。”
灵光乍现,宋挽终于想起来,上次她在地下赌坊见过卫苑。
那时卫苑做男子打扮,不知是简单易了容还是今天抹了胭脂,两次见面看着不太一样,所以宋挽许久都没想起来。
只是卫苑是什么时候认识兄长的,而且还用血玉镯做赌注与他打赌,她会不会知道宋家被抄家的内情?
宋挽想得出神,忘了回答楚若琪的问题,楚若琪有些不满,碰了碰宋挽的手,问:“阿挽,你在想什么?这么专注?”
宋挽完全忘了楚若琪刚刚说的什么,茫然地问:“楚小姐说什么?”
楚若琪从没见宋挽这样过,皱眉问:“阿挽,你怎么心不在焉的?”
“没有,”宋挽掐断思绪扯出一抹笑,搪塞道:“就是好久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场面,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
楚若琪露出了然的表情,叹惋道:“阿挽是想起你哥了吧,他性子外向,招女孩子喜欢,当初可是把我哥的风头都盖了下去,所有人都说他是瀚京第一公子呢,若是宋家没有出事,今日出行,不知道有多少女子又要对他芳心暗许。”
宋清风身上有很多优点,才学、相貌、人品、武功,每一样都是拿得出手的,楚若琪却偏偏只说了讨女孩子喜欢这一点。
好像宋清风只是个徒有虚名的浪荡子弟。
宋挽微微一笑,顺着楚若琪的话说:“可能是吧。”
楚若琪觉得这个话题挺有意思的,继续说:“阿挽你的性子这么沉静内敛,和你哥的差别也太大了,而且你们长得也不是很像,有时候看着真不像兄妹俩。”
宋挽肖父,宋清风则像母亲多一点,两人的确看着不大像,但宋挽相信,这世上再找不到比宋清风更好的兄长了。
宋父总是忙于朝政,宋母要打点府上内外的杂务,经常还要熬夜看账本,宋挽记忆中最多时间守着她的人其实是宋清风。
她幼时多病,嫌药苦,总是哭着不肯喝,宋清风便想了各式各样的法子哄她喝药。
因为病弱,她不能出房门,每次哭闹着要看看外面的世界,都是宋清风极尽耐心的陪她玩闹。
还有好几次,她差点病死,迷迷糊糊间都听到宋清风说:“妹妹,一定要好起来,哥哥还有好多好多好玩有趣的事没有带你去做呢。”
对宋挽来说,宋清风是兄长,同时也是她在这世上最最安心的依仗。
被楚若琪勾起回忆,宋挽的眼眶很快红了,楚若琪见时机差不多了,试探着问:“阿挽,你回京后没听到什么不好的传闻吧?”
难过的情绪瞬间消散,宋挽垂眸假意擦了下眼角,问:“什么传闻?”
“没什么,我就是随口一说,你不用放在心上,”楚若琪矢口否认,发现宋挽眼角很红,愧疚的说,“都怪我,哪壶不开提哪壶,害阿挽想起了伤心事,对不起啊。”
这个时候说对不起未免有些晚了。
宋挽摇摇头,说:“没事,都已经过去了,我不难过。”
楚若琪松了口气,笑笑说:“那就好,人总要向前看才行。”
宋挽附和:“是啊。”
毕竟背后只有累累白骨和冤魂在凄厉的惨叫,往后看一眼都会万劫不复。
后面一路上楚若琪都没再说话,一直到傍晚时分,队伍终于到了进行秋猎的昭明山。
昭明山从昭陵建国不久,就被皇家圈禁做了只供皇室子弟狩猎的地方,平时这里也有人把守,普通百姓根本进不来,每年秋猎之前,御林军还会派大量人手到山里搜寻一番,确定没有外人闯入,以保证秋猎的安全。
到达营地后,自有宫人引路去对应的营帐。
宋挽虽然是陪楚若琪来的,但名义上还是许莺莺的婢女,营帐自然不与楚若琪在一处,宫人一路将他们引到了营地最边缘的一处帐篷说:“夫人,这就是您和顾廷尉的营帐,请夫人稍事休息,晚膳很快就会备好送来。”
“谢公公。”
许莺莺颔首道谢,宋挽拿了一锭碎银塞给他,宫人立刻笑道:“夫人不必客气,奴才告退。”
宫人退下,宋挽扶着许莺莺进帐,又给她倒了杯茶,刚放到许莺莺手里,帐外传来一个声音:“宋姑娘可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