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希望,总要试试才是。
此时正是用午食的时辰,但韩长暮丝毫没有觉出饿来,推门而入之时,看到满食案的饭食,他还愣了一下。
蒋绅看到韩长暮隐含忧虑的脸色,心里咯噔一下,连声音都无知无觉的抖了两下:“韩大人用过午食了吗?这会儿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韩长暮望了眼房间中的其他人,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阁老,可否借一步说话?”
蒋绅愣了一下,正要说话,却见沐荣曻三人已经齐齐起身,端着各自的午食,出言告退了。
蒋绅抬了抬手:“也好,用罢午食,你们也歇一歇,下晌再到公事厅阅卷。”
三人齐声称是,退出了房间。
蒋绅这才抬眼,看着韩长暮,紧张发问:“久朝,久朝,这又是,出了什么事儿啊,你可别再吓唬本阁了。”
韩长暮思量起来,神情有些艰难,不知该从何说起,又该如何开口。
他越是这副模样,蒋绅便越是不安,忐忑问道:“久朝,不是,又死人了吧?”
这倒是个很好的话头,韩长暮点点头:“是,的确是又发生命案了。”
蒋绅顿时脸色枯槁,陡然起身,一拍大腿:“我这个命哟,怎么就这么倒霉。”
韩长暮赶忙扶住踉跄的蒋绅,将他扶到胡床坐下,才将事情的始末细细说了。
蒋绅越听心下越沉,眉头紧蹙,喃喃开口:“你是说,你是说送菜进来的那一行人有
问题,内卫也有死伤?”
韩长暮重重点头:“是。”
蒋绅又问:“你是说受伤的是那个姓姚的姑娘?她有性命之忧,要用本阁手里的百年人参吊着一口气,才能有治伤的机会?”
韩长暮又是坦荡点头:“是。”
蒋绅的目光闪了闪,晦暗不明的落在韩长暮的身上:“久朝可知道,那支参是圣人的恩典?”
韩长暮道:“下官知道。”
他逆着光坐着,脊背挺得笔直,没有穿官服,透彻的天光穿过玻璃窗,斑驳的落在那一袭天青色的长衫上,一丝一缕都映照的清晰而笔挺,恍若一杆不折不弯的翠竹。
蒋绅对上韩长暮的双眼,那双眼里有历尽岁月的沧桑,有金戈铁马的冷然,但却不见半点浑浊,仍保有清澈的明光。
他愣了一瞬,心中隐有震撼,浑浊的双眼微微一眯,站起了身。
他走到书案后头的书架上,从一个暗格里拿出一只狭长的乌木盒子。
盒子上雕了祥云花纹,雕工十分精美,一看便不是凡品。
他捧着盒子走回书案旁,打开盖子,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鼻而至,令人心神一震。
盒子里铺了一层靛蓝色的丝绒布,里头静静的卧着一支人参,看起来有个七八两的样子。
这支参形容粗壮,虬枝盘旋,根须繁密,是实打实的宝物,也难怪只有宫里才有了。
韩长暮看到蒋绅拿出此物,着实意外了一下,抬眼望住了蒋绅。
他从未想过三言两语便能打动蒋绅,令其拿出此物,来搭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微末七品小官。
毕竟这是一桩投入巨资,却毫无回报之事。
蒋绅似乎看出了韩长暮的心中所想,将盒子推到韩长暮的手边,淡淡道:“我老了,有这样金贵的药护着命,也就再多活几年罢了,但她还年轻,日子还长,若真能用着药救了她的命,也算是用得其所。”
韩长暮愣了愣,说不出话来。
他唇边带笑,浑浊的双眼中满是真挚明光:“趋利避害乃是人之本能,本阁亦不能免俗,但是此事百利而无一害,本阁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久朝不必多虑,只管拿去用。”
韩长暮顿觉自己是小人之心了,他额上冒了些汗,歉疚道:“是下官揣测了,往阁老恕罪。”
蒋绅挥了挥手,不以为意的笑了:“久朝言重了,这些都是微末小事,省试不出差错,才是重中之重。”
韩长暮应声称是,望着蒋绅道:“阁老虚怀若谷,下官佩服,他日阁老若有难解之事,下官必定鼎力相助。”
有韩长暮这句话,便算是得了韩王府的承诺,可蒋绅脸上却丝毫不见喜色,反倒神情一沉:“久朝这话便是见外了,本阁拿出此物,不过是救人一命,怎会跟久朝提什么条件,要什么交换,此事不必再提,救人要紧。”
韩长暮心里更加愧疚了,深深的行了个礼,小心翼翼的捧着乌木盒子,恭恭敬敬的退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