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定望着火堆。
顾辰笑呵呵的撩了一下姚杳的面衣,狭促道:“阿杳,现如今莫贺延碛里的太阳也没那么晒了,晒不黑你了,你还裹那么严实干什么啊。”
姚杳嘁了一声:“你不懂,等你被燎出毒疹了,就知道厉害了。”
“毒疹,什么毒疹。”韩长暮挤了过来,诧异道:“毒疹是春夏两季,太阳灼热,把沙土晒得滚烫的时候,才会得的。”
姚杳舔了下干涸开裂的嘴唇,颇为不认同道:“公子,您别以为如今白天太阳不那么晒了,就掉以轻心,这个晒不晒,是相对而言的,白天太阳虽然不晒了,可晚上却是滴水成冰的,冷热交替这么一激,皮肤反倒更容易受损伤,燎起毒疹,也就不足为奇了。”
顾辰重重弹了一下姚杳的额头,大吃一惊:“阿杳,你说的是真的吗?我读书少,你可别骗我啊。”
姚杳捂着额头嘶了一声,一本正经道:“我读书多,我不骗你。”她想了想,找了个合适的语言来描述这件事情:“就这么说吧,一块猪肉,放在太阳下晒几日,然后再放在冰窖里冻几日,再拿出来的时候,是不是比什么也不做的猪肉更容易腐烂些。”
韩长暮和顾辰都没有在灶房做过饭的经验,但是都见过死人,仔细一想,好像的确是这么回事。
他们二人很有默契的,下意识的抬手,仔细看了看。
看完之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皮肤完好无损,并没有要烂掉的迹象。
这口气还没完全放松下来,边上就传来一声惊呼,是陈珪在大呼小叫。
“啊呀,我的手,我的手怎么了这是。”陈珪拿着个小铜镜,拼命的照着自己的脸,越照越绝望,脸色都发青了:“我的脸啊,这下可完了。”
几个人急匆匆的冲过去,只一眼,就大惊失色。
陈珪的脸颊上和双手上,布满了红斑,密密麻麻的,已经连成了片,这些红斑奇痒难耐,可是稍一触碰,又痛入骨髓。
他支棱着双手,想挠又不敢挠,碰也不敢碰一下,只能痛苦的嚎叫。
徐翔理派过来跟着一起进入莫贺延碛的两名传令兵见状,也是变了脸色,齐声惊呼:“毒疹,这个时节怎么还会得毒疹。”
韩长暮和顾辰齐齐对视一眼,原本对姚杳的话半信半疑,这下子可是全信了。
韩长暮想到了陈彦瑄留下的两瓶子药,定了定心神,低声道:“陈珪,你先忍一忍,我带了药,虽然不多,但足够你用了。”
说着,他拿了两只长颈瓷瓶过来,一瓶通体鲜红,一瓶素白如玉。
“红的内服,白的外敷。” 韩长暮淡淡道。
陈珪忙不迭的吃药,敷药,一通忙活后,他才惨兮兮的瘪嘴:“我这,不会留疤吧。”
几人顿时踉跄了一下。
姚杳无奈的摇头一笑,故意打击陈珪:“留疤不至于,毁容倒是有可能的。”
陈珪恶狠狠的瞪住了姚杳,一叠声的大喊大叫:“阿杳,你说真的假的,会毁容吗,会吗,会吗?”
姚杳点头,认认真真的,一字一句的慢慢道:“会的,你要是再这么大喊大叫下去,把毒疹弄破了,流脓了,你会毁容会的更彻底。”
陈珪一下子就闭紧了嘴,不敢再做剧烈的动作了。
姚杳抿紧了嘴,无声的笑的前仰后合。
陈珪意识到自己被骗了,恼羞成怒的挥了挥拳头,最终没敢打下去。
这下子不止是姚杳笑的止不住,韩长暮几个人也笑的捂住了肚子。
韩长暮的笑容慢慢淡去,他定定打量起姚杳。
她的确是有备而来的,穿的并不是寻常的胡装,那衣料似乎是防风防沙的,不知道是什么料子所制。
袖口和裤脚都紧紧的扎了起来,扎的密不透风。
脚上的革靴齐膝,靴口也扎的极紧。
完全杜绝了鼠蚁毒虫之类的爬进衣裳中。
她头面上罩着的面衣也与其他人的不同,手上更是戴了护手,薄薄的一层护住每一根手指。
更奇怪的是,她的眼睛上架了一个奇怪的东西,几根铜丝箍住两块黑漆漆的玻璃块,正好盖在眼睛上。
那双漂亮的杏眼,被挡了个严严实实,看不到里头机灵的眼波流转。
他叹了口气,像是有点可惜。
转瞬却又心神一凛。
若他没有记错,姚杳是头一回来河西,此前她从来没有来过这里,更加没有来过莫贺延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