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七如此龌龊不堪,你为何能住的下?”
“掌议,那个,我从小鼻子不太好……”童山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味道很难闻吗?我这个人容易出汗,又怕热,大概是我身上的汗味吧?”
可怜这肖掌议只是拿下捂着口鼻的手训了两句,就已经被这屋子里的异味熏的张不开嘴了。他原还想多教育两句,可实在是没有了勇气,再加上李铭奔的极快的跑了出来,他终于如释重负的指着屋子对童山再说上一句:
“前人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你既然入了国子监,当为天下学子表率,这般表率,简直有辱斯文!限你三天时间打扫好‘上七’,否则我将上报学官,赶你出寝舍!”
“是是是,我一定好好整理,好好打扫”那童山似是已经被人训惯了,连脸色都不变的立刻接腔。
李铭仍然心有余悸的站在屋子口,再也不肯迈进去半步了。
“李学弟你看,是不是等三天过后,童山打扫完了你再来……”
“不用不用,我觉得自己年纪尚小,住寝舍怕是适应不了,还是辛苦点住家里,最多早上起的早点,正好可以在路上背书。”李铭吓得连连摆手。“掌议辛苦了,您就当我没提过此事吧!”
萧逸充分理解李铭为何会吓得小脸都变白了。这间寝舍便是打扫干净了,他也不敢住,何况这个从小锦衣玉食的小家伙。
萧逸今年十七,已经娶妻生子,平日并不在国子监居住。他在齐邵走后接替了他的掌议之位。其父乃是晋州大儒,其先祖更是老晋国公张允的授业恩师,当年没有科举之时,晋州萧家几乎就是世族们争相将子弟送去学习的地方。
而后有了科举,萧家便安心做学问,不再参与地方举荐学子的行为。
这萧逸家中有个嫡亲的弟弟,也和李铭一般大,性格也是类似,所以对他不免有些爱屋及乌。他见李铭初升入上舍,不但跑前跑后教他熟悉上舍的一切,更是亲自带他来后面的寝舍看看情形。
当然,这和李铭是信国公府的嫡孙也有关系,但萧逸并非势利之人,李铭自己足够优秀,才是他这般热情的根本原因。
“今日有李学弟在,我便只点到为止,三日后我带学官来检查,若还是这般,我说到做到。”萧逸板着脸最后叮嘱了这个比自己还年长的学子一句,又扭过脸来和李铭说道:“我们走吧,还得去还王叟的钥匙。”
李铭连忙点头,赶紧到廊下穿鞋。待他抬起脚一看,原本洁白干净的袜底居然已经有些漆黑,顿时满脸庆幸,还好自己机灵,先来看了看寝舍,若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住了进来……
李铭想到左边那张床,忍不住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哆嗦。
两人渐渐走远,那童山在廊下这才收起笑容,垮下了脸去。
半个月前才打扫过,又要打扫?!
真的很难闻吗?
他站在屋子里使劲嗅了嗅。
明明没什么味道啊。
李铭和萧逸还了王叟钥匙,两人脸上都是心有余悸的表情,李铭更是露出了“逃出生天”的神色来。
“敢问王叟,这童山在这里住了几年,这几年都无舍友吗?”
“住了有两年多啦。一开始有一舍友,后来去后面的街上租房子住了。”王叟笑了笑,“他人虽邋遢了点,但却是个好人。”
王叟在这里待了快十年,自然知道每一个上舍学生的习性。这童山天生嗅觉不灵,加之又是北方的寒门出身,并不讲究,邋遢的人神共愤。
偏他性子十分好,谁说都不生气,每次要到大验卫生之前,也会稍微收拾下寝舍,至少看的过去,平日里帮人提水取饭也很热情。
听说他家境不好,家中还有不慈的后母,如果出了国子监,怕是要流落街头的,所以这么多年来,王叟对他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也叫一点邋遢吗?一室之不治,何以天下家国为?”李铭皱着眉头摇了摇头,“即使要当官,失仪也要被弹劾,就没人教导他吗?”
“哟,这位小公子说的挺好啊,看来以后也是个当掌议的料。”王叟眯着眼笑了笑,“你若替他担心,可以经常去劝劝他嘛。”
李铭咽了咽口水,心中惊疑不定。
一时间,那油腻腻的地板,满是亵裤和袜子的胡床,童山赤足的脚丫,房间里散发的异味……
先生说,不以小恶掩大善,不以众短弃一长,也许今天他是多管闲事,也许明天就能造就一个真正谦谦君子呢?
只是他们都不认识,交浅言深,有些失礼。
罢了,想来没多久他就要升入乙班,等入了乙,和他做了同班,他再来劝他吧。
话说,这学庵进屋也是要脱鞋的,乙班的学兄们……和童学兄邻座的学兄们……还有可能要升入乙班的自己。
呃,他还是明天就来劝劝他吧。
持云院。
李锐和顾卿在主屋里正逗弄着小李湄,下了学回来的李铭进了持云院。
“哟,今日回来怎么先换了衣服?”李铭早上出去还穿着新发的白色儒衫,满脸都是得意,怎么这一回来,衣服换了,头发也湿漉漉的?
“香云,拿块大布巾过来,虽说天气暖了,这么滴水还是容易得风寒的。”
“别说了,奶奶,我今日里见到了一个怪人……”李铭一回家就沐浴更衣,自然是因为今日去了“上七”,感觉浑身都脏兮兮的缘故。
今日那双袜子他叫下人给丢了,他反正是不敢再穿了。
李铭洗完澡就过来持云院,自然是秉承老李家孩子的一贯优良传统……
告状来了。
李铭依偎在顾卿的轮椅边,义愤填膺地诉说着今日自己在上舍寝舍里的所见所闻。包括那粘脚的地板,不穿袜子的学兄,以及放着臭袜子和亵裤的架子床。
顾卿和李锐生□□洁,听到一半就已经有些忍受不住。屋子里的丫头们更是胃中有些翻滚,只有小李湄还在傻乎乎的玩着手上的小布偶,脸上一点变化都没。
“这寝舍这般可怕,你还是不要住的好。这童山也许只是特例,但你从小没洗过衣、没自己沐浴过,怕是没过一阵子,就变得和童山一样了。”
李锐笑着吓唬自家弟弟。
“怎么会!”李铭没好气地说,“我衣服那么多,不能一次带回家让下人洗吗?”
顾卿好笑的听着这熟悉的对话,仿佛成了现代看着自家儿女纠结住不住校的父母,这也算是提前实习了。
“你这是没见到过脏的……”顾卿想起自己在大学里曾经谈过的一个男友,大概谈了三天还是四天吧,她去他们宿舍送东西,然后被活生生的吓了出来。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那简直就是“现代版童山”x6,堪称大规模杀伤性生化武器。
李铭这个还差的远呢。
“奶奶难道见过更脏的?”李铭好奇的看着顾卿。
“呃……我是说,应该会有更脏的。”顾卿卡了壳。
‘奶奶为啥会换个说法呢?莫非……祖父其实就是那个更脏的?’
李铭脑海里突然出现了祖父行军打仗时不洗澡不洗脚不洗头不洗衣服的场景……
呃。
算了,别想了。
“不过,有没有可能是那学生不愿意和别人同住,所以故意这样呢?”顾卿觉得在古代这种学子们讲究礼仪规范的地方出这样一个奇葩很奇怪,于是便往其他方向想了想,“他的头发干净吗?”
但凡邋遢之人,一般头发洗的也不勤。更何况这是古代,洗头很麻烦。
李铭回想了下,已经想不起那个学子头发干不干净了。至于有没有异味,当时鼻子里充斥着的都是酸臭的袜子味,好像没闻到其他怪味。不过也许是臭味太重,已经盖掉其他的味道了。
“想不起来了,孙儿明日再去观察观察?”
“算了吧,当我没说。人家要是不想和别人住一间,甚至做出这般大的‘牺牲’,你还是不要戳破的好。”顾卿也是随口一说,并没有希望李铭当真。
“话说你在国子监……”
“太夫人,老爷来了。”门口有婆子报讯,“老爷来的十分匆忙,官服都没有脱呢。”
顾卿和两个孩子奇怪的望向门口。
李茂很少这么早回来的。这天色还没黑呢。
没一会儿,穿着紫色朝服的李茂进了屋,见面就丢下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娘,定北军的秦老将军遇刺身亡,陛下点了原镇北将军的袁羲去范阳主持军务。”
李锐一惊。秦斌的爷爷?
“还有,陛下也点了儿子,儿子这次也要随军出发,去北面督查大局。”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奶奶为啥会换个说法呢?莫非……祖父其实就是那个更脏的?’
李硕:……真是死了还躺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