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文官当即神色微凛,直接就从袖中掏出了一册书卷,就在旁边的一级石阶上开始奋笔疾书起来。
景泰帝则踱步从台阶走了下来:“朕想知道,朕的百官何在?”
朱国能当即一躬身:“陛下!之前冠军侯大胜梁亨的消息传入京城时,那些从逆官员就或是逃遁,或是归家闭门自守。
其余不肯从贼的文武百官,都被逆贼梁亨关押在绣衣卫诏狱,臣已经将他们都解救了出来,请至太和门待命奉诏。”
他其实很后悔先前就将那些文武官员从绣衣卫诏狱里面放出来。
这些人脱身之后就群情汹涌,想要入宫请见天子。
可在这个时候,朱国能哪里敢把他们放进来?
今日天子与太后,与正统帝之争,可都是皇家恩怨,宫中秘闱。
万一发生了什么不适合被外朝官员得知的事情,岂非是他朱国能的罪过?
“你去把他们都请过来吧,朕稍后有事与他们说。”
景泰帝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来到了那块封冻着孙太后的玄冰前:“起居舍人赵友成!”
赵友成已经在那书册上写下几段密密麻麻的字,他当即回过身,朝着景泰帝一礼:“臣在!”
景泰帝负手看着玄冰当中的孙太后:“记下来!因正统帝谋逆,太后伤心气急,怒火攻心,薨逝于乾清殿前!此事你也需如实记叙于起居录,不得隐瞒。”
赵友成的瞳孔顿时微微一收,额头上溢出大量冷汗,可他却答得毫不犹豫:“小臣遵命!”
冰层中的孙太后,则蓦然睁开了眼,杏眼含怒的与景泰帝对视。
她体外的玄冰,也在逐渐开裂。
可随着不远处的江云旗一抬眼,那玄冰上的裂纹就又恢复如初。
景泰帝则是毫不相让,漠无表情的与冰中的孙太后对视:“自朕有记忆以来,太后就与父皇伉俪情深,琴瑟和鸣。
犹记得父王驾崩之日,太后她伤心欲绝,在父皇灵前昏迷了四次。她不止一次交代朕与兄长,要与父皇他生同衾,死同穴。”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目中终于爆出了一抹光泽:“朕纯孝,太后的心愿,朕岂能不顾?你们可尽快准备一副棺椁,将太后送至景陵安葬。
还有,朕记得那种‘凰冥棺’的样式很好,很适合安葬太后。唯独内府现存的那几幅‘凰冥棺’是为宫妃制成,不合太后之制,需得另行打造。”
在场的众多臣子不知情的不以为意,知情的却都面色煞白一片。
‘凰冥棺’这种棺材,是大晋内府专为陪葬的宫妃准备的。
昔日太祖定下殉葬之法,规定大晋帝王死后,皇后以下宫妃都需陪葬。
为免陪葬之人滋生怨气,生成恶鬼煞灵,所以大晋的那些供奉术修特地设计了‘凰冥棺’,将活人封镇于内,再送至陵中陪葬!
这位景泰帝之意,竟就是要将活着的孙太后,封入棺中!
“陛下!”
这是站立在台阶之下的首辅陈询,他吃惊的看着景泰帝:“陛下,此事或有不妥,有损陛下您的仁孝之名。”
“这个时候,少师还要劝朕仁善吗?”
景泰帝一声哂笑,含着几分自嘲:“朕如今都沦落到这副模样,哪里还顾得了这许多?朕如今只欲心念通达,莫要死后不甘,化为怨鬼!
如果能顺便为太子太孙踢开一些石头,除去后患,那是最好不过。至于身后之名,后世的史书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吧。”
见首辅陈询沉默了下来,景泰帝就又继续说道:“此棺可责成朝天宫打造,限他们在三日之内完成。告诉他们,这桩事他们务必得给朕办得妥妥当当,不得留下遗患!
钱隆,你可亲自负责监察此事。他们如胆敢不遵朕命,或者留下什么手尾,汝可即时斩之!”
司礼监掌印太监钱隆眼眶通红,几乎溢出泪水,他拜服在地:“老奴遵命,朝天宫一应术师供奉,老奴一定会为陛下处理妥当!”
这次的夺宫之变,皇室供奉于朝天宫的术师,至少有七成参与了叛乱。
钱隆对这些人,已是厌憎已极。
也就在这个时候,景泰帝望见文武百官,正在一些绣衣卫的带领下,从外面匆匆行入。
景泰帝感觉到体内的气力渐消,他暗暗苦笑,也懒得再顾忌形象,就在石阶上坐了下来。
等到群臣毕集,参拜过后,景泰帝才开口道:“宣!朕亡故之后,可由皇太孙虞祐巃继朕之位,以长乐公主虞红裳为监国长公主,临朝称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