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姑且先松了口气,然后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道少女的嗓音,“看来是失败了。”
回头看去,发出声音的正是都灵医生。此时的她,重新以乘坐轮椅,灰色长发,双眼失明的少女姿态,出现在了房间的窗边。窗外是深夜,房间里用台灯照明。她继续说:“虽然你成功地使他中了咒毒,但是他比你我预想中要更加狡猾。赶在毒发以前,他就脱离了噩梦。”
“我有些问题要问你。”我说,“但必须先把他的问题解决掉才行。”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道男人的嗓音,“你们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
黑风轰然击垮了门板,暴烈在烟尘中走入房间。他的目光在我的身上多停留了一秒钟,接着以胜利者的姿态,宣言道:“因为你们都会被我解决。”
“你是怎么知道自己中了咒毒的?”我问出了自己最在意的问题。
“我不知道。”他直言不讳地说,“但是经过短暂的交手,我也终于看出来了,你这家伙并不是装成虚弱,而是真的变弱了。这种条件下你依然没有选择逃走,而是敢于与我战斗,必然有着某种我所不知晓的底牌。”
他看向了什么都看不到的都灵医生,“因为有她在,所以我也想过会不会是毒素。我虽然没有证据能够证明自己中毒了,但凭什么要冒这个风险呢?如果能够毫发无损地杀死你无面人自然是最好,但既然受伤了,哪怕中毒的几率只有百分之一,我也要设法退出那个噩梦。”
“‘谨慎’正是我能够活到今日的秘诀。”他说,“反正我只要回到现实世界就能够抓住她了,何必非得与你在噩梦中纠缠不休?”
“然而我现在又挡在了你的身前。”我说,“而且,你不是说过,不把我斩草除根,你连做梦也不安心吗?”
“哼……我是没想到,你在现实世界中的距离也这么近。但也不要紧,已经变弱了的你根本无法阻止我。”他说,“就算你现在逃掉了也不要紧,我事后再借助组织的力量来追杀你便是。组织从去年开始就想要把你当成血祭仪式的活祭品献给凋零了,可惜当时带队杀你的‘惊惧’不济事,居然反过来被你杀死,真的是丢人现眼。”
“把我当成活祭品?”我重复着,“血祭给凋零?”
我似乎正在接近去年那场神秘围杀的谜底。
他冷笑道:“但你别以为那就是结束了,现在组织已经知道了你还没死的事情,肯定还会继续派人来杀你的。”
“是吗?真是遗憾。”我说,“如果不是时间快到了,我还想继续从你嘴里挖些情报的。”
“什么?”他愣住了。
“你是什么时候发觉到的?”都灵医生转过头来问我。
“大约是你在梦中梦里对我提及‘只有以你为目标,涉足安息镇的人及其追随者,才会在睡眠中进入噩梦’的时候。”我说,“但我当时还不是很确信。因为在这种情况下,我是能够分辨出来的。我对自己做过这种训练。直到暴烈又说起,像你这种级别的梦境技术者,能够让梦境变得连他也无法分辨真假。”
“所以你在接过短刀的时候,才会问是不是只要让暴烈中毒就可以了。”她笃定地说。
“当时你说我的想法是对的,我就已经确信了。”我说,“但我想万一是我会错意就不好了,所以想要抛开胡麻,与你私下密谈。”
“这也难免。你的伙伴看上去有点冒失。”她点头。
“而从你现在的态度来看,真相果真是如此。”我说,“不过我还有个费解的地方……”
暴烈忍无可忍,上前一步,“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都灵医生不为所动。
暴烈倏然顿住了,他错愕地捂住心脏,吐出了一大口血,然后艰难地问:“怎么回事……这是……”
“你之前是不是说过,或许现实世界,也不过是其他人的一场大梦?”我说,“现在,你是对的。”
“难不成……”他绝望地瞪大双眼。
“就如你所想。”我用宣判死亡的口吻说,“这里是梦。”
他挣扎地看向了都灵医生,而后者则只是一言不发。直到他在咒毒的杀伤之下,无能为力地倒在地上,也成为了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
暴烈,死亡。
他到最后也没能满足在梦中生活的愿望,却在梦中死去了。
都灵医生面朝着他的尸体,深深地叹了口气,久久不语。
片刻后,她对我说:“那么,现实中见。”
“现实中见。”我点头。
然后,房间的灯熄灭了。
黑暗同时淹没了我的身体和意识。
*
当列车驶入站台中间的时候,我也醒了过来。
透过窗户,能够看到站台上的看牌,上面写了一行字:欢迎来到安息镇。
“醒醒。”我踢了踢胡麻的小腿,“我们到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