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笑道:“她已经开始跟人动手打架了,以后客栈开张,更是免不了动手。”
以秦湘玉那性子,怎么也不像是省油的灯。
怕是客栈里有一旦有人闹事,第一个冲出来的就是她这个做掌柜的了。
想了想,看着老人说:“前辈还得多关心她的修行,至少在你离开的时候,怎么也得让她有自保的能力吧?”
老人摇摇头:“没有十年八年,我怕是不会离开了,就算要离开,也得等你从大漠回来以后吧。”
李修元的脸色微微一变,然后说道:“你不要受我的影响。”
“这座酒坊也只是当年张良送给我的落脚之地,他已经入了轮回……这些都是身外之物,挥挥手,就能让它消失去时间的长流之中……”
跟别人恋物不同,李修元决定最后离开的时候,要么把这酒肆送给一个有缘之人。
要么让它一夜之间化为废墟。
离开了,只怕永远都不会再回头,也回不了头。
老人闻之,一时有些茫然。
在这方世界生活了这么些年,突然间,他有些舍不得了。
沉默许久,才说道:“当初在雪山上,收下湘玉为徒是你的意思,我也认了,没想到这姑娘却懂得照顾人,一个冬天下来就跟女儿一样……”
说完这句话,老人从身后的酒缸里打了一勺黑豆酒,又取了两个碗缓缓倒在里面。
抱着浅浅地喝了一口:“按道理我早就应该死在洪荒世界的,儿孙都不知道去了哪里,这丫头却让我感受到了人间的滥情。”
李修元看着老人的模样,一时沉默不语。
他眼里的老人,有时候恍若还是当年在山林里遇到那个受了重伤,得不到飞升契机的老龟。
却不料这家伙跟了师父之后,反倒眷恋起人间的温情。
想想这出世入世,果然是各有欢喜。
静静坐在他眼前的老人,瞬间将自己变成了一道人间风景,任他看过无数的悲欢离合,一时间也不敢在这幅画上落笔。
只怕是老道士来了,也不好将老人唤醒。
想了想,只好说道:“如此,你便将她当做你的女儿,给他找一个如意的女婿,再生一个孩子,你来做爷爷……”
人世间,短短不过百年,对于老人来说,只是弹指一挥间的事情。
就像当年淑子嫁给张良,生儿育女之下……还不一样送走了一个又一个的亲人?
那样,只怕更难熬吧!
看着云淡风轻的李修元,老人的眼眸渐渐湿润,声音微颤说道:“这话可不好乱说,万一她心不在大唐呢?”
“那就更简单了,我便跟师父说一声,让他召你回去的时候,顺便将这家伙一起带走,多一个人,应该不成问题。”
李修元笑了笑:“只不过,这就是你的债了,我可不背。”
老人一哆嗦,禁不住问道:“这小珝儿呢?那三藏和尚呢,山下寺院的小和尚呢?难道不是你的因果?”
摇摇头,李修元正色回道:“我跟他们相识一场,却不会有任何因果,我们各不相欠,尤其是小珝儿,她的路在大唐皇朝……”
三藏的路不用他管,小和尚的路在自己的脚下。
李修元眼下只是为两人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却不会去干扰两人的修行。
想到这里,李修元看着老人认真地说道:“你可以跟秦湘玉好好聊聊,但是不要去干涉珝儿的事情。”
老人闻言一凛,皱着眉头问道:“这是何意?她也是我的徒儿。”
李修元一听顿时无语,只好解释道:“她的琴道可以多学一些,但是在修行上最好随缘,不要让她成为大唐绝世的女修士。”
“否则,只怕她还没有渡劫,你就会先被这里的天道一脚踢出去。”
说完这句话,李修元摇摇头,也没有喝酒,而是转身往后院走去。
趁着珝儿还没来,趁着春雨滴漏,他要去睡一觉。
梦里花落知多少,他要去梦里跟爹娘说会话,跟先生聊聊天去。
……
秦湘玉消失了整整三天,却也没有影响红尘客栈工匠们的进度。
工地上每天叮叮当当,就算下着春雨,也挡不住工匠们挣钱的决心。
四十七号也安静了下来。
没有任何人提起门前的那一起命案,不管有没有人目睹那惊人的一幕,眼下变得渐渐平静起来。
就仿佛闲来酒肆门前没有过对峙,街边也没有发生什么惨烈厮杀,长安城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老人也乐得清闲,最多一天往客栈的工地上走上两回,去市集上买菜,顺便走进茶楼里坐上一个时辰,听听皇城里的八卦消息。
回到院子里,看着李修元站在桂树下发呆。
老人忍不住说道:“这桂树可不是春天的花,要等到中秋时节才会慢慢开放。”
李修元叹了一口气,笑了笑:“这桂树刚刚修剪过,想必今年的中秋一定会开满了,这院子里怕是满满的香气。”
春未尽,他便开始伤秋了。
因为他知道,中秋时节,自己跟小和尚怕是要在敦煌外的石窟里度过,而那个时候,三藏却在前往大漠的路上。
老人不知他的心思,笑道:“等你从大漠回来,也会有花开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