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思议!在洛迎春的记忆中,陆多从未如此温和地对她讲话。她小心翼翼转过头,发现陆多正看着她,表情复杂,她猜不出他的用意。陆多往日里欺负自己的画面纷至沓来,聚集在她眼前,争先恐后地挤啊挤,唯恐被遗漏,被忘记……
用粗大的树枝蘸新鲜的牛屎、牛尿抹在她的衣服上,讽刺的是,那些污物来自她自家的牛、把她堵在教室,用粉笔在她脸上胡画、剪断她的书包背带、故意打翻她的饭盒,以致于她饿着肚子上下午的课……而他那泼妇般的母亲邬桂琴更是令她闻风丧胆……
她没有说话,回过头,拿出笔,开始默写单词。学好英语,这是洛朝乾对她的唯一要求。
“要哭就哭,哭出来就不再难受!”
陆多自言自语,她充耳不闻,只当他透明空气。
树欲静而风不止。
不久,薛萧玟带着一群跟班,气势汹汹,如野兽出笼,杀到教室门口,破口大骂,吸引若干看客。
“洛迎春,你这个穷鬼,贱货……”
薛萧玟双手叉腰,唾沫飞溅,她扭动着肥硕的腰肢,张牙舞爪,和书中所描写的母夜叉形象至极。
洛迎春不明所以,她问自己:“我怎么又招惹这个泼妇了呢?”
兴许是因为周末将尽,其他人忙着补懒觉,班里只有她和陆多。
她置若罔闻,以超凡的勇气应对。
“洛迎春,你有本事从教室出来呀……你出来啊!”薛萧玟歇斯底里;“我姐稍稍教训了你一下,你居然跑去孟清泉那儿搬弄是非?”
学校规定,禁止乱蹿教室以及寝室。此刻,打开着的教室门居然成为了阻碍薛萧玟的屏障。
洛迎春依然不为所动,她在心里冷笑。她很想用榔头敲碎薛萧玟的脑袋瓜,瞧瞧她的脑子回路。她思绪飞扬:薛萧丽的脑子弯弯扭扭、迂回阡陌,犹如令人毛骨悚然的蜈蚣,嵌于深处。
陆多敌视薛萧玟,他忍无可忍。
“洛迎春,有本事你出来,看我不扒光你的衣服,连裤头也不剩!”
这不是虚张声势,她相信薛家姐妹能做得出这样的事来……
小学时的某个下午,在操场,薛萧丽出其不意,把她的裤子拽到了脚踝!
“有本事你进来呀!在我们班教室门外叫嚷个屁啊!”
陆多忍无可忍,他大声呵斥薛萧玟。薛萧玟被惊了一大跳,她惊异极了。
“陆多,我骂贱货,你插什么嘴?”
“我看你不顺眼!”陆多直截了当;
“不顺眼?不顺你眼的应该是她!”薛萧玟指着一动不动地洛迎春;“你从什么时候向着她了呀?居然帮她出头,真是滑稽!”
“管你屁事,你赶快走,值周老师听到,有你受!”
陆多坐在座位上,翘着二郎腿,毫无惊惧之色。
“好啊,陆多,你给我记着!”
薛萧玟带着跟班,如归巢的马蜂,嘤嘤嗡嗡地飞离。
洛迎春的心中七上八下,她搞不懂陆多的用意。她想,这兴许是他最新捉弄她的方法。
陆多瞥一眼洛迎春。往日,欺负洛迎春是他的家常便饭,今日,他转换角色,帮她解围;这就像某只常年栖息于海滨的军舰鸟,本就以小海龟为食物,却突然在某一天性情大变,展开翅膀,护送小海龟入海,极具讽刺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