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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子瑜一愣，憋屈的心情顿时舒缓了不少。
被人胁迫着办事和利益交换的合作，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且不论这少年提出的报酬是什么，至少她摆出了合作的诚意，给了人一个心理台阶。
虽说是打一棍子再给颗甜枣，但先兵后礼，总比完全没礼要好。
卿子瑜眼底幽芒一闪，手放在那白纸上，却不急着展开，“为什么找上我？”
这天下有钱人这么多，为什么偏偏找上卿家？
“你有钱。”千玥淡淡一笑，坦率至极，“而我，正好缺钱。”
卿子瑜顿时哽了口血，忍不住瞪了瞪眼睛，这话说得，和没说有什么区别？
算了，反正也没什么好问的。“既然要合作，我总该知道你的名字。”
千玥扬了扬眉，“我叫……墨白。”
墨白……
卿子瑜的脑瓜子顿时转动起来，有名字，又是这样一副出挑异常的长相，向来也不会是籍籍无名之辈，等他回去查一查，就知道这少年究竟是何身份了。
前提是，这个名字是真的。
“好名字。”卿子瑜笑，眼神探究的落在千玥身上，“好到……我完全没听说过。”
千玥眼皮都没抬一下：“既然决定合作，那就来商议一下合作内容吧。”
“……”
夜明珠幽光润亮，窗外日影西斜，眨眼已是夜间。
千玥已经离开了好一会，卿子瑜翘着二郎腿坐在他心爱的黄金大椅上，手中握着几张白纸，一上一下的摇晃着，侧脸低垂，隐隐竟带着几分笑意。
“砰！”黑衣者气冲冲的推门走进来，抓起他面前桌上的一壶酒狠灌几口。
白衣者默默抬头看了兄弟一眼，又默默低下去。
这幅表情，一看就是任务失败了。
“跟丢了？”卿子瑜抬起头，笑眯眯的一副表情，哪还有之前与千玥谈判时的僵硬生涩，活脱脱一只小狐狸。
黑衣者磨了磨牙，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少爷，你明知道会跟丢还派我去？”消遣他很好玩吗？
“不试试我怎么知道？”卿子瑜很无辜的看着他，诚恳建议，“小黑，你脾气越来越差了，这样会讨不到媳妇的。”
黑一额头上青筋两蹦，拳头捏紧，第一千八百次生出活活掐死他的冲动。
白二走过去，拍了拍兄弟的肩膀。
兄弟，淡定。
从跟着少爷第一天，他给他们取得这一加一等于二的名字，你就该知道他有多不靠谱了。
黑一深深吸了口气，他忍……
“跟丢了也没关系，反正以后多得是见面的机会，慢慢来。”卿子瑜优哉游哉的笑，仿佛完全没看见两个贴身下属的交流动作。
“少爷，你是不是又在打什么坏心眼了？”黑一眯了眯眼睛，表情不善。
他卿家矗立世间数百年，建族历史比国家还长，什么时候怕过中原的国家？别说一个天战，就是中原六国全加在一切，他们卿家也不见会怕。
那个叫墨白的小子，完全没摸清卿家的底子，就敢大喇喇跑上门来胁迫，更离谱的是，少爷居然还乖乖受了，黑一唯一能想到的解释，就是他又在打什么坏心眼了。
“我哪有？像我这么淳朴善良的人，怎么会打坏心眼呢，你可别诬赖我。”卿子瑜一本正经的说道。
“呕……”黑一当场就吐了。
白二眼角跳了跳，万年僵尸脸都有了破功的迹象。
卿子瑜选择性过滤了两人的反应，瞅着手中的白纸，唇边勾出一抹堪称诡异的笑容。
千玥从袖子里抽出白纸的时候，他看到了她腕上，戴着一个黑色的镯子。
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但那个镯子，却不是人人都有资格戴上……
还有她的长相……
卿子瑜突然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那个墨白看起来对自身情况还完全不了解，有宝在身却不会用。
这下，有好戏看了！
千玥的一次试探，误打误撞钓上了一条大鱼，以为是大丰收，却没想到钓上来的不是肥鱼，而是一头巨鲸。
云卷云舒，世事变幻无常，谁又能尽在掌握？
这个时候，千玥和绿珠已经换回了正常的女装，千玥重新戴上面具，正慢条斯理的走在回府的路上。
王府在城东，她们此刻却走在城北，绕了好大一个弯子。
绿珠一边走一边时不时往后张望，小模样很有点紧张，千玥看得好笑，“不用看了，人已经甩掉了。”
绿珠从来不会怀疑她的话，闻言顿时松了口气，拍拍胸口：“那就好，吓死我了。”
方才从暗道出来，小姐就告诉她有人跟踪，她哪里遇到过这种事，一时间不知怎么办才好，幸好小姐有办法，带着她胡乱绕了几圈，这才把人甩掉。
想到这，绿珠又忍不住有点沮丧，脸色顿时蔫了。
她真的是太没用了，什么都也帮不到小姐，有点什么事情，还得小姐来帮助她。
如果……她能更有用一点就好了……
犹自沮丧的绿珠没有发现，走在她身旁的千玥，已经打量了她好一阵子。
绿珠此人，出身贫寒，没读过什么书，也不懂什么人情世故，因为年纪小经历薄，有时候还有些孩子气，怎么看都不是能担大用的人。
但正因为她什么都不懂，所以她单纯忠心，认准一件事就死磕到底。当初楚千玥在最受宠的时候选了她做婢女，她就十几年如一日的伺候，即便后来落魄如泥，也从没想过要另寻良主。
跟着千玥后，更是努力克服对战王府的恐惧，只为了不离开她身边。
正是因为这份淳朴到极点的忠心，才让习惯独来独往的千玥，同意她留下。
没有长处，可以培养；没有能力，可以学习。
只要是颗好苗子，早晚能长成参天大树。
千玥淡淡一笑，望着头顶渐渐浓郁的夜色，手按了按胸口，和卿子瑜已经签好谈妥的合约上。
卿家，她还没摸透底细，贸然出手是有些冒险，但富贵险中求，这世上没什么东西是可以白拿的。
走出了这一步，日后是福是祸，她都接着。
远远的看到王府大门，一个小厮站在门前观望，看见千玥主仆眼睛一亮，连忙跑过来：“王妃，您可算回来了，王爷都等您一下午了。”
“有什么事？”千玥一边问一边走进王府，心里有点疑惑。
设了圈套逮住巫乙后，刚一回王府，宫中就有信传来，容成太子已接近京都五十里处，最迟明后天就会进京。战无极和白秋进了宫，墨天墨霖又忙着审问蛊王殿那批人，短时间内应该没空操心别的，千玥才趁着这个机会出了门，没想到和战无极错过了。
小厮摇摇头表示不知，他只是个跑腿的，哪知道主子们的事。
千玥见状也不多问，转头让绿珠自己去休息，便迈步朝云苑走去。
刚一跨进云苑大门，她的眉眼便微微动了动，随即若无其事的走了进去，战无极在屋子里等她，手边堆放着整整齐齐的军报、奏章以及来着各方各地，各种内容的密信情报，整个人看起来就要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给埋进去了。
屋内光线不亮，仅一盏灯火立在书桌旁，照耀他的视线，他的侧脸线条在光暗交接中越发利落鲜明，剑眉鹰目，锋锐难挡。
千玥脚步微顿，脸上不知不觉便露出了笑容。
不是平日疏离冷淡的笑容，也不是与人谈判时锋芒暗藏的笑容。
而是真正发自内心，无法遏制的微笑。从唇边蔓延到眼底，整张脸因此春风拂柳，花开烂漫。
战无极一抬头，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笑容，一瞬眸光凝顿，千玥脚步轻快的走过去，一把扫了桌上杂物，抱住他的脖子便往他唇上亲了一口。
本是蜻蜓点水，怎奈男人本性反应极快，一发现她点了火就想跑，当即大手一捞圈住她的腰，另一手顺着脊背扣住后脑，汹汹反攻回去。
千玥的唇被咬着，含糊的低笑一声，也不扭捏，大大方方的承受他的索吻。
烛光在琉璃灯罩里爆出细微的火花，照耀着拥吻的两个人影，一片绵柔情丝。
一吻罢了，两个人都有些气吁。
“今天这么主动？”战无极抱着她不放，手指在黑发中穿梭，只觉触感柔润诱滑。
热吻后本就低沉的嗓音，越发暗哑了三分。
“不喜欢？”千玥抬头看他，双眸水色盈盈，难得的妩媚慵懒。
战无极的眼神一瞬幽深的厉害，手臂一紧，低头在她头顶发旋上一吻，又一吻，“很喜欢。”
只要是她，不管主动被动，他都喜欢。
千玥听懂了，噗嗤低笑一声，耳朵尖突然一烫，被人咬住了，炙热的呼吸喷洒在她颈子上，她痒得缩了缩脖子，笑意更浓，却没忘记正事：“专门等我一下午，有什么要紧事？”
战无极动作一顿，这才想起这件事，不太甘愿的松开唇，牵着她往后院里走，“跟我来。”
千玥挑挑眉，随着他走向后院。
云苑的后院曾被千玥当做试验地，炸得面目全非，连翻修都没法下手，索性就全推平了，等以后再重新布置，因此现在的后院，完全就是一块大平地。
平地之上站立着两排人，站姿标准堪比军队，目不斜视，看似气势很足，但仔细一瞧，不难发现这些人身体僵硬，腮帮肌肉绷着，显得有些紧张。
千玥也没觉得惊讶。
她所住的云苑一向清净，常驻下人只有绿珠一个，今日进门却发现多了不少陌生的气息，只是因为战无极在等她，她也没第一时间查探。
“这二十人，是墨霖最新挑来的佼佼者，只接受了最基础的训练，从今以后，你就是他们的主子。”战无极缓步走到两排人手前，沉声说道。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不禁让千玥愣住，更让整齐站立的二十人齐刷刷将目光对准了她，眼神中有质疑、有疑惑、有难以置信，更多的却是轻视与不屑。
墨霖是战王府中的暗势力之首，执掌一切暗卫、死士的训练与调配。
这些人被他选中，满心以为可以为王府效力，却没料到战无极转手把他们送给了千玥，心中顿时不满不悦。他们是来为王府效力的，不是来为一个女人打杂的。
千玥没理会他们的目光，只愣怔战无极话里的深意。
墨霖挑选培养出来的暗卫，从来只忠心战无极一个人，就算训练好了交给她，也是鸡肋无所大用。
但若是新挑选来的，还没有被墨霖洗过脑的新人，由她亲自收服训练，却是真正属于她的人。
战无极这是在……帮她培养心腹？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也知道她不甘心依附旁人，即便她不说，他心里也知道。
千玥要的，是绝对的忠诚，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力量。
这一点，墨天墨霖等人做不到，战无极手下所有的势力都做不到，因为那些人早就将战无极视为唯一的主子，就算交给千玥来掌管，她也不可能取代战无极的地位。
这样有瑕疵的忠诚，千玥怎会接受？
所以，她从来不提让战无极放权，也没想过让他帮忙，她想要的东西不指望别人给，她会自己去拿。
但是，不求人帮忙和主动帮忙，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
千玥看着战无极，战无极也看着她，眼神坦然直接，依旧不懂遮掩为何物。
我不怕你有本事，你想飞，那就与我一起。
没有半句甜言蜜语，没有一字解释劝说，只一个眼神，便已经心意相通。
千玥微微吸了口气，压下心中不知从何而起的澎湃，转身过去，属于爱情的甜蜜悄然褪去，一种曾属于顶尖杀手，漠视生命的冰冷，再度浮现于眉梢。
淡淡扫过整齐站立的两排人，二十双眼睛里的轻蔑、不屑、嘲讽、质疑，一一尽收眼底，却惊不起黑眸中一丝半点的情绪，声音冰冷道：“既然归我所管，那就得按我的规矩来，我不需要心存质疑的属下。有什么问题现在尽管说，但今日之后，我不想再看到你们的眼睛里还有任何不该有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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