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姜德走后,冰雪拂去了衣上沾染的尘土,向屋中走去。
正走着远处传来了飘渺的悠悠琴音,琴声哀婉,将游子的一腔漂泊为客的孤寂与目光之所及皆是异乡的惆怅娓娓道出,冰雪不禁停下了脚步。
循着琴声,冰雪来到了参将府略显偏僻的西院,途中两个仆从的议论声传入耳中。
“真不知道大人为何要将一个伶人留在府中,这不是平添晦气嘛。”
“倘若大人是位男子也就罢了,大人身为女子,却留宿伶人于府上,日后岂不遭人笑话!”
“别说,那人可是贪心得很,知道大人的身份后,立马就说要参军,就他那个弱不经风的样子他要是能参军这天底下还真就没人参不了军,依我看,他分明就是想倚仗大人的身份在军中混个一官半职。”
冰雪眸色微沉,继续向琴声传出的地方走去,穿过回廊,入目即是一片翠绿色的竹林,翠竹林立,身姿挺拔,中间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道向竹林内部蜿蜒而去。
微风中竹枝摇曳,片片竹叶飘落,林间萦绕未散的清香沁人心脾,随着一步步深入竹林,琴声渐渐清晰,翠竹摇晃间一座凉亭出现在了冰雪的眼前。
亭中一人正低眉抚琴,朦胧月光下那人眉眼清秀,指尖轻挑,悦耳琴声一泻千里。
抚琴人并未察觉到冰雪的到来,仍沉浸在无边思绪中,冰雪走到亭前便停下了脚步,打量起了那人。
此人的琴艺颇有造诣,只是不知为何,总觉得此人似是有几分眼熟。
一曲奏毕,那人神色怅然,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冰雪所在之处,急忙站起了身:“大人。”
那人转过了身来,冰雪这才瞧见了那人的正脸,正是她今日于集市上救下的男子。
冰雪抬脚走进了凉亭,一手抚上了桌案上质朴的古琴,其上淡淡划痕隐约可见,看得出来已经用了好些年了:“可是我府上的奴仆怠慢了江公子?”
江承轩眼中闪过一抹痛楚,却道:“大人误会了,下人们待在下甚好。是在下身份低贱,身无所长,勉强倚靠琴技苟活于人世。幸得大人不嫌弃,收留在下,在下已经很知足了。”
冰雪抚琴的手一顿,抬眸望向了江承轩:“我没记错的话,江公子当初可不是这般说的。”
此言一出,似是戳中了江承轩的痛处,江承轩身子一震,想到今日之遭遇,忍不住红了眼:“那位陈都尉所说确实不错,伶人参军,可不是个笑话?有谁相信伶人也能如寻常男子一般驰骋沙场……”
说着,江承轩低下了头:“是在下口不择言,未能遵守诺言,还请大人见谅。在下是去是留全凭大人吩咐,在下绝无怨言。”
说到最后,江承轩似是用尽了平生力气,声音渐变沙哑。
因着一直低着头,江承轩无法看见冰雪的脸色,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却始终未得到答复,江承轩的心不由得提了起来。
不一会儿,视线中的那双靴子离开了视野,江承轩神色黯然,看来他的出尔反尔果然让冰雪对他产生了厌恶。
蓦地,一声碰撞声划破寂静在林中响了起来,惊得江承轩身子一颤,当即看了过去。
看清眼前景象,江承轩险些失声:“大人!”
只见案上的古琴已然摔在地上断成了两半,案前的冰雪听到江承轩的惊呼后转过了身来,凌厉眸光射入江承轩眼中:“从今往后世上再没有伶人江承轩,只有我颜梅冰雪的部下江承轩。”
部下?
“大人……”江承轩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乌亮的黑眸中泪光闪烁。
路过江承轩时,冰雪道:“明日随我一同去军营。”
“大人就不怕在下坏了您的名声吗?”江承轩道。
冰雪脚步一滞,淡淡地道了句:“清者自清。”消失在了竹林中。
江承轩哑口无言,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次日。
一早冰雪便乘着马车来到了军营,营中官兵们正在进行操练,排兵列阵井然有序,不见一丝散漫,场上口号声此起彼伏,和着震天擂鼓声在军营的上空中回荡。
陈述一听属下说参将到了,当即放下手头上的事务亲自迎接冰雪:“大人,众将士已等候在里边了。”说着,陈述脚神色一变,两眼直愣愣地盯着冰雪身旁的一人。
冰雪不回头也知他在看谁,却也不解释:“还请陈都尉带路。”
陈述回过神来连忙道:“大人请。”
一进营帐,冰雪便感受到一股冷意径直朝着自己这方袭来,不由得朝那冷意散发出来的地方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