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东灵仙君的询问,他仰起头来,身上锁链晃动,以此锁住识海,不让仙君离开。
“我不知,千年前,仙人们如何对待这方世界。
兴许那时,如仙君一般,视万物为蝼蚁,视天地为玩物,乃是仙家常态。
我亦不知,仙君与老祖等人,谋划千年,所求的未来,是一副什么场面。
兴许那时,万物都要跪服于仙人座下,祈求仙人垂帘。
但我知,只要今日低头,我也能成那些云端仙灵的一员。
我知,只要顺着仙君,用心做事,未来定有丰厚回报。”
李君临神魂之上,缠着锁链,剧痛加身,让他的声音都在颤抖。
身后光海涌起怒涛,在天际黑洞的抽取下,以云水相济,化作接天龙卷,识海灵气,也被那黑洞吞没,让万丈霞光都黯淡下来。
昏暗已至,这天地之间,恍若再无光明。
“但仙人不该是这样的。”
他的声音在这昏暗崩溃之地回荡着,带着一缕迷茫,带着一缕不解。
“我想象中的仙人,我想象中的仙道,不该是这样的。
在我得知蓬莱千年大计时,我心中就有疑惑,损天下已利己,毁众生铸神庭。这与我想象中的仙家气象,完全是截然相反。”
“仙君,超凡入圣,有纵横星海之力后,难道不该庇护苍生吗?
苦修道法,蜕凡入仙,每一卷典籍里都描述着仙人如何如何厉害,如何如何威严。
但却没有一书来教导我,待我成仙后,该如何去看待红尘世间?
如我这般的凡人,仰望仙道,求得,不就是灾祸来临时,能有仙人东来,解救苍生吗?
为何!
为何仙家行事,竟酷烈至此?”
他身上的火光飞腾,就如被点燃的炬火,竟将这天地昏暗下,周身十丈,照的犹如白昼一般。
他高声喊到:
“以人为畜,玩弄众生。
我知仙家谋算千年,是为了迎回灵气,重开天门,但这等恶事,就连凡俗魔教,都不敢去做。
为何仙人做来,竟无一丝迟疑?
仙君,自那一日起,我心中便有一问,请仙君为我解惑!
尔等如此行事。
到底是仙道无情,本愿如此?
还是曾经那卫道仙人,早已坠入魔道,不可自拔?”
说到最后,已是声嘶力竭的嘶喊。
东灵君沉默几息,甩动手中如意,带起光剑千万,朝着李君临当头刺下,在那剑光飞舞中,他冷声说:
“你等凡人,知晓什么,没经历过那末法量劫,便在本君身前狺狺狂吠。
我等难道不想解救苍生?
我等难道不想护持天道?
我等难道不想如你所说,做些好事?
但天道不存,万法陨灭,我等挡不住那天生劫难,如你等凡人一般,竭力一波,苟且偷生,以待未来,难道有错吗?
仙家之事,自由随心。
若非我等千年布置,尔等凡俗,岂能悠闲度过这千载时光?还能得如今武道昌盛,使尔等有护身之力?
你今日能在本君眼前说这些大道理,都是托了我等千年前的手段!
不仅不感恩,反而行忤逆之事。
这就是你等凡人丑陋!”
“哐”
万剑刺来,李君临被锁链加身,躲无可躲。
但又见青光乍起,花青现于君临之前,双手扬起,灵风阵阵,将那万剑阻挡,不使识海之锁崩溃开。
在灵风万剑带起的声声波澜里,李君临抽动周身锁链,使那酷烈之气加持己身。
他忍着殒身之痛,将暴躁灵气纳于神魂。
就如吹气球一般。
下一瞬,这全身龟裂燃烧,如火山一般的凡俗神魂,冲天而起,在那燃烧灵气的充盈下,使他化作千丈之躯,身缠锁链,就如烈火加身的巨人。
他朝着东灵君伸出双手,硬顶着仙君万般妙法轰击,断去左臂,化作燃烧锁链,将己身与仙君缠在一起。
怒吼声,震天响。
“仙君可曾思虑,那末法量劫为何而来?”
李君临以这最后一搏,拖着仙君神魂,如背负一座泰山,向那天空黑洞抛掷而去,仅仅是接触片刻,就让这神魂消散大半。
他看着被黑洞俘获,正在竭力挣扎逃开的仙君。
他低下身体,在灵气消散的光羽中,就如街头混混打架一样,再无一丝一毫的优雅,尽是咬牙死斗的狼狈。
撑着躯体,从崩溃识海大地一跃而起,合身撞向天际。
他怒吼道:
“仙君,就是你等不修善果,天道才降下量劫,要将尔等这些入魔之人打落尘埃!尔等千年前就该死了!
玩弄人间,分出正邪,使我等凡人流血厮杀,千万生灵受苦千年!
尔等!
才是真正的魔道!
老鬼!受死!”
“砰”
在这粗野蛮横的撞击之下,东灵君被撞向天空那抽取万物的黑色太阳,而东灵君的神魂受创。
灵气消散,千丈之躯破碎开来,只留下凡人之魂,也在飘荡之间,被抽入黑洞之中。
“啊!”
仙君这会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他用尽所有力量,要冲出黑洞汲取。
但青光乍现。
“魔道!受死!”
花青从未有如此粗暴,但这会被李君临那一番话激的心头火起,也是不管不顾,以神魂之力,合身撞来,正砸在仙君身上。
“轰”
暗淡的识海,在这一瞬彻底崩溃。
在东灵君不甘的吼声中,他与花青纠缠在一起,被那黑洞吞没开来。
剑玉剧震之下,沈秋也被爆发的灵气横推出去,整个人撞在山体上,如炮弹般装入石壁之中。
平台之上,被五行咒法塑造的巨石存存崩溃,花青的身体,还有李君临的身体,都在这地裂崩溃中,随着千百石块,坠入下方深渊之中。
“哐”
一声巨响,砖石破碎,全身是血的沈秋,缠着满身寒气,自坠落地冲出,以摇光插入山体,整个身子悬空开。
稳稳扣住了坠落的花青手臂。
神魂在下一瞬被送回体内,花青睁开眼睛,顾不得口喷鲜血,挥出袖中金蝉子飞镰,将坠落下去的李君临缠住手臂。
又在手腕挥舞中,将那躯体丢向高处。
“上去!”
沈秋喊了一声,手臂用力,也将花青丢向高处,他自己借着力道,运起提纵,抽出宝刀,如灵猿飞渡,几息之后,便回到了花青身边。
“成了没?”
面色惨白的昆仑弟子,看着沈秋。
谋算已尽,事已至此,若还是不成,大伙便真的没活路了。
后者擦了擦脸颊上的血,对花青竖起一个大拇指,咧开笑容,在这山体崩溃的巨响中,他扣着震动不休的染血剑玉,轻声说:
“成了!今夜之后,这千年老鬼,再无法为祸人间了。”
“咱们,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