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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此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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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的姜望、斗昭,是只强不弱。按理说不会少赚。

    王夷吾看他一眼:“遗憾的是,你我这一战,可能并没有什么人关注。”

    向前很诧异这家伙会这么说,在他的印象里,王夷吾是一个非常骄横的人:“虽说现在是修行大世,站在最前面的人不断更迭历史,革新记录。如你我这般的神临修士,也不是什么大白菜吧?”

    “大罗掌教刚来,和家师正在切磋。”王夷吾说。

    向前愣在原地,良久才叹了一声:“人生太长了。”

    “还来吗?”王夷吾站在那里问。

    “为什么不呢?”松松垮垮的向前,有气无力地抬步,跨过了镇国大元帅府高高的门槛。

    曾以为终此一生,都只能在齐国之外徘徊。午夜梦回,都不敢触及这道门槛,而今已入此门。那有什么理由不继续走?尽管道长路远,尽管庭院深深。

    王夷吾不再说话,安静地在前面带路。

    他不太能理解,做一件注定不能成功的事情的意义。

    但他能感受到,在这条道路上,身后这个名为向前的男人,所燃烧的生命力。

    他尊敬强者。

    他会用拳头来尊敬。

    ……

    ……

    镇国大元帅府外的巷子里,头发簪得一丝不苟的男人,正坐在木轮椅上,平静地看日落。

    夕阳缓缓地滑坠远方,仍然无私地赠送最后一分春色。

    他当然不只是看日落。

    今天有两场非常重要的战斗,他都要第一时间获悉结果。

    当然前一场战斗他只能等着,后一场战斗他必须看着。

    同样立于神临顶峰、同样站在洞真门外的两个人,要想真正分出胜负,谁也没有留手的可能。

    他当然对师弟有很大的信心,但信心不能填埋担心。

    他知道师弟心高气傲,所以只默默地等在这里。

    他最好不必出现。

    在某个时刻,他一抬眼,就有一尊仙姿飘逸的身影,凝聚在黄昏的光线中。

    俊姿超异,仙龙也。

    仙龙法相立在高墙上,衣袂飘飘,似要乘风而去。

    万千光线都落在此身,而如飞鸟,自由的穿行。

    应该看到他的人,必须看到他。不能看到他的人,永远看不到他。

    巷头巷尾都有禁法,这尊法相却无声无息的出现了。

    其人封印天人态时所钻研的封印术当然功不可没,但站在绝巅的眼界,才是此间关键。

    “我在想会不会是博望侯过来,没想到姜真君亲自来了。”陈泽青平静地说。

    正如王夷吾有人关心,向前行走在世间,亦不是孤身一人。

    曾经的向凤岐是无敌洞真,当然也结下一些朋友,但没有任何一个朋友,有资格插手他的道争。

    今天的向前不相同。

    他结交于微末的好友,已经成长为这个世上最顶峰的人物。有资格在当世任何一场战斗里,为他护道。

    仙龙法相淡笑一声:“悄悄的来也太没有礼貌了,所以我弄出了一点动静——那什么,我是来观战的。你继续。”

    陈泽青笑了笑:“观谁的战?”

    “很难取舍啊……没想到在这道正餐外,还能恰逢饕餮大宴。”仙龙法相双手抱臂,略显可惜地道:“我还是陪陈兄看日落吧。”

    陈泽青看着站在墙沿上的他,夕阳正在他的身后悬挂,将他映照得非常辉煌。

    真是让人羡慕的姿态啊。

    “你的道身在云国不敢轻动,是还在担心燕春回吗?”陈泽青问。

    齐国对外的情报,基本上都是陈泽青负责。他的消息之灵通,是很多人都不能企及的。

    仙龙法相并不否认:“虽则我们已经缔约,但……”

    他摇了摇头:“可能我也是个猜疑之人。”

    “你自己是一言九鼎,却不能赌燕春回也言出必行,不能赌燕春回始终保持理智。”陈泽青道:“我们都有自己珍视的人。我能够懂。”

    姜望莫名想起了那年在妖界遇到的那个人,想起那惊艳绝伦的一枪。

    “一直忘了问。”姜望看了看他的腿:“你的腿……没办法吗?”

    如能有所帮助,也算是一种还报。

    陈泽青掀开膝上的那条旧毯,像是掀开了一个尘封的夜晚,把这双腿裸露在黄昏之中。可以看到密密麻麻的血色的蚂蚁,在上面爬行。根本看不见血肉,只有偶然的骨色。这双腿……完全地被蛀为了蚁巢。

    “没办法的。”

    他平静地笑着:“这叫血魂蚁。天妖以命血所种。它们已经和我的命魂相连,杀它们就是自杀。”

    “介意我来看看吗?”姜望问。

    “有何不可?”陈泽青笑道:“军务不忙的时候,我也经常观察它们。”

    在无数个寂寞的夜晚,我不数星星,我看蚂蚁。

    仙龙法相走下来,帮陈泽青推着轮椅。

    无尽的见闻之光在“蚁巢”中穿梭,俄而收为一束,尽归仙龙之眸。

    这些光线把姜望的眼神变得很复杂,他缓慢地说道:“这些年,你真是辛苦。”

    陈泽青笑着摇摇头:“倒也不会死。就是有一点痛。”

    缓解痛苦的办法当然有许多,切断痛觉也不算难事。

    但他不能不痛。

    不去感受这些血魂蚁的行动,就等于放弃了自己。

    “涉于命魂根源,尽归源海,人力不及。或许超脱会有办法。”最后姜望说。

    “谁知道呢?”陈泽青笑了笑,把那张旧毯扯上来,重新盖上了。“这些年我也都习惯了,只有三个小问题,让我不能完全适应。痛是其一。”

    姜望静静地听他讲述。

    “其二在于……”陈泽青道:“这些血魂蚁不解决,我终生不能衍道。”

    他注定不能衍道,却还是继承了春死之军——在曹皆主掌兵事堂后,此军统帅几乎被默认为下一届兵事堂核心——足见其军略。

    姜望问道:“第三个问题呢?”

    陈泽青道:“这些血魂蚁,只有在现世能够稍作压制。所以我终生不能再入万妖之门。”

    他轻轻地摩挲着旧毯的纹理,有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仿佛只有这个问题,是叫他痛苦的。“我真的很想去那里。”

    “妖界不是什么非去不可的地方。而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战场。”姜望问:“为什么你很想去?”

    陈泽青看着远方的夕阳:“我的师弟,为了帮我寻找解决血魂蚁的办法。再也不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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