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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 世无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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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千年,你我皆在其中!你我所经营的一切,拥有的一切,也都在其中!我们无法摆脱。」

    「要杀庄高羡,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剥掉他的龙袍,踹翻他的龙座,而这不是一日之功。」

    这个胖侯爷,认真地看着自己的至交好友,沉声道:「再等等。」

    姜望在这个时候反而很平静,平静地笑了笑:「好个一国之君,真可算不坏金身。」

    而这金身之所以能塑稳,之所以能不坏,恰恰是因为枫林城域那数十万永眠的人。真是讽刺。

    「的确可以算得上不坏了。」重玄胜说道:「觐见天子的时候注意些不要乱说话。」

    姜望站起身来,只道:「我明白。」

    其实要杀庄高羡,还有一条路可以走。但作为朋友,重玄胜不希望他走那条路。

    静室的门缓缓关上了,就像这***的人生,关闭了一种可能。

    「侯爷沐浴过了?」宫车旁的丘吉脸带笑意,声音温吞。天子急旨召见。

    他秉笔太监丘吉亲自驾车。

    而姜望竟还在静室与重玄胜说了一阵话,才肯出门。这事若传扬出去,武安侯不免有居功自傲之嫌。

    所以他主动开口,将这事定性为武安侯焚香沐浴以敬天子,也算是一种示好。

    姜望温声回礼:「有劳公公。」

    这时远远传来一道呼声:「武安侯!」

    姜望循声看去,正看到白袍银甲的计昭南,带着长脸深眸的王夷吾大步走来。

    他便半停在马车上,道了声:「计将军!」

    计昭南走近前来,二话不说,就在这大街之上,推金山、倒玉柱,对姜望重重一礼:「前次霜风谷之事,计昭南向武安侯致歉,是我思虑不周,莽撞行事,才累你遇险。你若是不能回来,我再难安枕!」

    姜望一步踏下马车,把住计昭南的臂甲,将他扶住,诚恳道:「我辈妖界征伐,皆为分内之事。别说计兄你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就算你真欠我一点什么....饶师兄也都替你还了。」

    风姿无双的计昭南,从来不会逃避责任也从来不在乎世人眼光的计昭南,这一刻忽然怔在原地,不敢置信地看着姜望。

    一领白袍似飞作了雪,眸中灿光亮得吓人。

    姜望这才知晓,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军神还尚未告知计昭南他们,饶秉章在妖界的事情。

    他竖起一根手指,将刻印了饶秉章那一枪的仙念,递与计昭南眉心:「饶师兄在妖界常以刀术行走,及至最后的时候....才用了枪。」

    计昭南将这枚仙念紧紧攥住,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

    可那杆韶华枪.....无由而鸣。

    他深深地呼吸了一次,才对姜望道:「武安侯,我欠你一个人情。往后但有所请,我决不推辞!」

    声音出口,已是哑了。

    姜望略一沉默,道:「若要请你帮我杀人呢?」

    计昭南没有半点犹豫:「就凭你送回来的这一枪,只要不是齐人,杀谁都可以。」

    「这承诺延续到几时?」姜望问。

    计昭南道:「我活着,就一直有效。我若死了,还有师弟。师弟若不行....我还有师兄。」

    换成任何一个人说自己有可能不行,王夷吾都一定会饱以老拳。但计昭南这样说,又是在姜望面前这样说,王夷吾也就沉默着。

    姜望深深地看了计昭南一眼,认真说道:「不管旁人怎么想怎么说。计兄,流亡妖界这一程,我从未怪过你。」

    这话说罢,他才转身上了宫车,随丘吉去面圣。侯府门前的长街上,计昭南寂寞伫立了很久。王夷吾开口道:「饶师兄他.....」

    饶秉章当初传回死讯的时候,他还没有正式入门。

    只是此前他和计昭南曾跑过来说,他们会是自己的师兄。还让自己表演打拳。把一套伏虎长拳都打烂了,说好的绝世秘籍居然是《伏虎长拳·真解》。

    所谓真解,就是真有几句解释。诸如这一拳就该这么打之类。

    对于饶秉章的印象,王夷吾心里其实是模糊的。只记得很英俊很闹腾。计昭南一展白袍,提枪往长街那头走,声如金铁:「夷吾你记住了——」

    「计昭南只是假潇洒,饶秉章才是真无双!!」世无其二,就此别过罢!

    几回梦中听绝响!

    --

    --

    宫车缓缓驶进了东华阁。

    在这个半正式半私密的地方,姜望陛见不止一回。

    宫灯辉煌,明珠悬照。锦榻上的天子难得地放下了书本,仔细打量着姜望,骤道一声「好!」

    「武安侯有长进,竟让朕等你!」

    姜望没有说些什么焚香沐浴的虚话,规规矩矩地礼道:「臣有些事情没有想通,认真想了之后,才敢来见陛下。」

    齐天子慢条斯理地道:「你往后还有很多事情想不通,但是人,总归要往高处看。当你站得足够高,很多事情都不算事。」

    他说着,抬了抬手,示意赐坐,嘴里则继续道:「武安侯以为自己·....站得足够高否?」

    韩令亲自搬来椅子。

    姜望垂眼看靴,坐了半边屁股:「不够高,但已知寒。」

    天子道:「这回答算是谨慎,但少了几分朝气!博望侯年纪轻轻,怎么暮气生得如此之早?误我天骄!」

    这指责可算严厉。

    姜望双手扶膝:「微臣百死余生,自知性命之贵,方有诚惶诚恐之心,却不是博望侯教了什么。还请天子明鉴。」

    齐天子摆了一下手,表示就此揭过,又道:「朕等了你五个月。你还了朕好大一个惊喜。」

    他微微俯身:「今日在这东华阁,更无外人。且与朕说,你想要什么赏赐?」

    姜望朴实地道:「臣能平安归返,全赖天子庇护,心中感恩戴德,实在不黑

    天子抬指点着他:「虚言!」

    姜望勉强再道:「有赖陛下恩典,臣已应有尽有,故是无欲无求.....」」天子手指再点:「虚言!」

    姜望索性站了起来,站得脊直如铁,声作金玉:「臣求洞真之法,求真人无敌,求斩心中块垒,求得遂意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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