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来思考一下,不要全部用来修行……”
姜望连声哄道:“好了好了胜兄,我已经得到教训了,这不避祸呢嘛,情况紧急……”
重玄胜取了一袋十颗元石出来,想了想又放回去几颗,嘴里还絮叨道:“等这边尘埃落定了就赶紧回来。去楚国可别招麻烦了吧?那是人家的地盘……”
“明白明白,胜兄,你的金玉良言,我都记住了……”姜望好声好气地说着话,一把接过元石,往自己的储物匣里一塞,整个人又昂扬起来,主动截断话头,干脆利落地道:“走了!”
然后真的也不跟任何人道别,就这么扬长而去。
……
……
林有邪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所见仍是暗沉沉的。
想着大概是夜晚,本能地起身,拉开床帘,才注意到房门是开着的,屋外透进来了光。
原来天亮了。
好像睡了漫长的一觉,所以是恍惚了一阵,昏迷前的记忆才回涌而来。
姜望……
林有邪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腕,并没有镣铐。
身体状态也很好,没有受伤,禁锢已经消失。
并且再次确认,自己的确就待在自己的家中……是安全的。
然后猛然站了起来,奔出门外!
从林家老宅所在的位置到摇光坊,是绝不算近的一段路。
林有邪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不知为何,仍有些恍惚。
她已经用自己的方式确认过,她所发现的、那些监视她的人,好像全都消失了。
她甚至忍不住想,那一切是不是一场梦呢?
是否她并没有跟姜望吐露计划,那天她没有去验尸,门口没有捡到父亲的刀具,乌爷爷也没有死去,姜望当然也没有打晕她……
但不会是梦的。
林有邪感受着自己的身体,在其中获得了真实的线索。确认了那一切。
她加快了脚步。
走在人潮之中,观察每一个人的表情和行为,推断他们的心情和职业,猜想他们接下来要去做什么……这是她往日最常做的小游戏,当然今日无心于此。
她只在想——
姜望要做什么?
她停下甚至有些惶急的脚步……姜府到了。
林有邪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姜家,这位临淄新贵的府邸,每一次来都比上一次更体面些,当然是得益于重玄家那位财大气粗的胖公子。
“我要见姜望。”她直接对门子道。
许是自己的神色难看了些,多少会给人一些压迫感,那门子带着些怯意地去传话了。
林有邪这样想着,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不多时,姜府的管家迎了出来。
这只是一个普通人,未有超凡,但面对林有邪不卑不亢:“大人,真不巧,老爷出去了!”
“出去了?”林有邪看着他的眼睛,确认不是推脱之言,又问道:“什么时候回来?”
“这我就不知道了。”管家道:“爵爷什么时候回,也轮不到我做主啊。”
“他去哪里了?”
“您说笑了,爵爷去哪里,还会跟我报备么?”
姜望出远门了,大概是走得很急的……
林有邪迅速在心中做出了判断,继而有一种不知是放松还是失落的情绪,淡淡地绕在心间,又飘乎乎的握不住。
就在这个时候,旁边又响起一个男声:“姜望不在?”
走来的是一个穿着黑色劲装的男子。
气质很是冷肃,眉宇间是肉眼可见的疲惫。
只见得姜府的管家回道:“杨公子,我家爵爷现在确实是不在府中。您有什么话要留么?”
杨敬!
林有邪脑海中刚响起这个名字,又有一个声音由远及近,从后面匆匆而来。
“林副使!我可算找到你了!”
郑商鸣的声音……
林有邪回过身的时候,表情已趋于平静:“郑大人有什么事找我?”
“不必了。”那边杨敬对姜府管家丢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开。
郑商鸣急步走了过来,未来得及与林有邪说话,便又抬手:“欸,杨公子留步!”
杨敬冷肃回身:“何事?”
郑商鸣先给了林有邪一个宽慰的眼神,然后对杨敬道:“杀死公孙虞的凶手,北衙已经将之抓捕归案了!”
“什么?”林有邪下意识地张口
杨敬的眉间也皱出了一个“川”字。
显然都不太能相信这件事。
但郑商鸣的表情非常认真:“你没有听错,杀害公孙虞的凶手已经认罪伏法。杨公子,你这些天为友人的奔走,我们都看在眼里。好在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公孙虞在天有灵,终于能够安息。你也总算可以休息一下了。”
杨敬当然知道,郑商鸣既然能把话说到这个程度,那么伏法的那一个,就肯定是直接杀死公孙虞的凶手。这一点不会出错。
至于再往后……没有往后。凶手只有那一个。
至于那人是跟公孙虞有旧怨,还是那晚突然路过碧梧郡突然心情不好……总之都不太紧要。符合逻辑的理由,总是能编出来的。
能把杀手扔出来做交代,这些天一直在碰壁的杨敬,当然知道有多么难争取到。
“北衙的破案效率,令杨某佩服。”杨敬向来是个清醒的人,顶多是因为公孙虞的死,短暂‘糊涂’了一阵。
现在他应该清醒了。
所以他拱了拱手,转身便走。
“杨公子不打算亲眼去看一看凶手吗?”郑商鸣在他身后问。
“不必了。”杨敬不回头地道:“人斩了给我传个信就行。家中事繁,我该回去了!”
他的步子迈得很大,走得很急。
不像一个胜利者。
“也好!”
郑商鸣目送了杨敬,又转回头来,看向林有邪,语气有些唏嘘:“林副使,我今日其实主要是来找你的。去你府上,你也不在家,后来听人说你往这边来,我就追来了……”
林有邪只是淡淡地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郑商鸣继续道:“天子下令彻查林况大人当年自杀一案,我们紧急走访数十位青牌老人,其中有十九位是当年案件的亲历者,最后证明,林况大人当年确实没有抓错人,田汾原来是平等国的暗子。林况大人不是畏责自杀,而是为了青牌的荣誉,独力承担所有骂名……”
林有邪的眼神从惊讶到伤感,然后忽地又恍了一下神。
平等国是好大一个筐,什么都可以往里装。
可哪怕是这个“装筐”的机会,也不是她自己争取到的……
“天子令旨,曰‘国士不可轻’,追封林况大人为天罗伯,追封乌列大人为地网伯。灵位供于都城巡检府,凡青牌捕快,应世代祀之!”
从古至今,开疆拓土乃第一等功,得爵者多由此功。
破案断狱远不能及。
姜青羊也是因军功得爵,却是跟他的青牌没什么关系。
以青牌之功得爵者,古未曾见。
林况和乌列,这是第一例。
这当然是很辉煌的。
但林有邪愈发觉得有些恍惚了,眼睛里有一种很沉重的东西,想要坠落。
而郑商鸣的声音仍在继续:“天子御赐亲笔匾额,曰‘青牌双骄’……”
愣愣看着姜府门匾上的那个“姜”字,她觉得那个声音,已经很遥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