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朝中也不会善罢甘休。”
“哟,”匪头嗤笑一声,“真是个贵人。”
程若玄见他不为所动,硬着头皮继续道,“这位大哥,我知道山中谋生艰难,但你们又何苦冒如此大的风险。倘若要银钱,我们倒也备了一些,你且等等。”她并不知道钱财收在何处,好在宣氏心领神会,指了床榻夹层叫她去拿,程若玄依言起身,一把刀却已架上她颈侧。
“废话少说。”匪头全然不买她的帐,只忙着吩咐手下,“人带回去,马车给我清干净,别漏了什么值钱的玩意儿。”
外围匪徒早已蠢蠢欲动,只给一拨人亮了刀子拦着;匪头刚把程若玄和宣氏押下了车,几伙人便一哄而上,一时间争抢斥骂之声不绝于耳。地上几个丫鬟护卫遗体,早给踩得不成形状。
匪头甩了句粗话,也懒得管,只亲自把宣氏身上搜过一遍,金钏玉镯全数捋了下来,这才绑住她双手,蒙上眼睛,拽着往前去。那匪头显然不打算带上程若玄,临走时却又回过头,瞪着她好一阵看,眼中凶光一路剜进她领口里去。
程若玄强忍羞愤,低头不语,心念已如电转。她明白匪头虽然胆大妄为,到底把她的话听了进去,只打算绑票,一时不会把宣氏怎样;然而她自己成了“丫鬟”,境况要危险得多。那匪头看了够本,道声“便宜你们”,把手一挥,几个打手就要把她拖下去。宣氏急得连喊几声“放开她”,可她连自己也护不住,眼看就要被匪头拽走了。
程若玄又是恐惧又是厌恶,着急要想个法子。这伙匪徒明显人心不齐,乌合之众恐怕经不起风吹草动。她想起舅父先前提及剿匪一事,心说或许可以借此做做文章,便对那匪头喊道:“大哥,你们的头目过几日便守不住这山头了,你又何必留在这里拼命?”
这一下看来是赌对了。只见那匪头脚下一顿,忙于抢劫的山匪也停手往这边看过来。匪头刀尖一指,叱令他们继续,这才对程若玄道,“你胡说些什么?”
程若玄见此情状,低头诡秘一笑,阴恻恻道,“我以处子之身供奉诸天星君,能看见你们的命。”她一面说,一面从记忆里翻检出砀山一带从前发生过的地震,充作佐证,“三年前你们就有一大劫,幸得命星护佑,才转危为安;可惜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她装神弄鬼,其实全因底气不足。陆芾要出兵剿匪一事,裴效诚之前只是提了一句,其中种种细节,程若玄一无所知。她情急之下编出这通话来,一来是为保全自身,毕竟鬼神面前,即便是杀人越货的歹徒也要怀几分敬畏;二来星象之说玄之又玄,解释的空间极大,即便这回没有说中,但凡能喘一口气,总有转圜的余地。只是宣氏从来不知道她“懂得”这些,站在一旁听得呆了。当着匪头的面,程若玄无从与她打信号,只好暗暗记着要找个机会跟她说说,姑嫂两人如今也算共患难了,可千万别把这些话捅到宣家人面前去。
匪头皱着眉打量程若玄半天,忽地把她拽了过去,顺手将她头上两支簪子扯下来,抛向那几个打手:“拿去分了,这娘们儿给我,我得好好审审她。”打手颇有不满,乃至发声嘘他,匪头也不理会,只亲自押着程若玄和宣氏往树林深处去。
程若玄眼睛给一块黑布遮了,跌跌撞撞走了好一阵,才听见匪头道,“你知道什么内情?”
“这不是内情,是天数。”程若玄振振有词,“你等夜雾散开些,往西方天空看,找见三颗亮星,再往下看,定能瞧见一颗小星。砀山这一带,山中诸位壮士的命数,全系在这一颗星上。”她长期观星,早把夜空中数千颗星星的位置印在心里。除却最后一句纯属瞎编,点中的几颗星星所在却是绝对准确。
匪头的脚步慢了下来。
程若玄留意到这点动静,心中不由一喜。她先前并非不怕,只是一遍遍给自己打气,一时想这匪头现在单打独斗,未必能有多么可怕;一时又想这匪头也是活人一个,总该有些同情心,倘若自己好言相劝,或许能有一线生机。这一路走过来,程若玄就这么把自个儿劝了半天,强行把恐惧强压了下去。好在匪头总算有点上钩的意思了。她想了想两江一带驻防军的方位,接着道,“这颗星往西南不远,另有一颗大星——”
云遮雾绕之中,星斗明明暗暗,匪徒仰着脑袋找了半天,看得头晕,不耐烦道,“乱七八糟的,到底什么意思?”
程若玄道,“你别急呀。星君降谕,倘若寻常人都能明白,我辛苦供奉他们做什么?”不等匪头反应,她又不紧不慢地接道,“我方才说的,是天兵的军井之一,对应到人间,正是此地西南的军营。最近这些日子,这两颗星距离渐近,不如大哥你来猜猜,是什么意思?”
“我不跟你这小丫头过家家。”匪头道,“有话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