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之心与闺阁颜面的。
但梁师成亦不准备将此事柔缓、停顿下来。
见杜瓯茶只是愣了愣,目光落在桌案上的那方砚台,梁师成遂走过去,往里添些清水,开始磨墨。
杜瓯茶抬手掩面,她的声音从手指缝中,幽幽地传出来。
“守道哥哥,我们,离开京城吧。”
梁师成摇头:“说什么傻话。”
杜瓯茶道:“尚仪又不是皇城司的。”
梁师成正色道:“你怎地越想越偏了?我并非怕干娘,我是感念她,又敬服她。跟着她,将来,我或许也是从龙有功之人。”
梁师成叹口气,又从案几后绕过来,张开大袖,将杜瓯茶揽在怀里,低柔地哄她:“我还是那句话,人要懂得分个亲疏远近。邵氏夫妇不过是给你养父说句话,干娘和我,当初救的,可是你呀。况且,人心叵测,焉知姚氏不是想得了你的信任,给端王使什么绊子,助她夫君对简王有从龙之功?都是各为恩主而已,谁也不比谁善,谁也不比谁恶。”
杜瓯茶并未抗拒梁师成的怀抱,她在他怀中,尝试着最后一次努力:“我不仅仅当你是恩主,我当你是,心里的人。我们,走吧。”
梁师成笑了笑,拍拍怀中人的后背:“你我既然情深,就莫教不相干的人离间了。来,写状子。”
杜瓯茶沉默须臾,好像气顺了些,却越发显出疲惫来。
她带着恳求之意,望着梁师成:“我现下实在难受,写不了。你让我回去,夜里好好睡一觉,明日想妥帖了,再落笔,行吗?对了,今日离开学坊时,英娘偷偷拉住我,说是拿到徐侍郎革带上的一件云燕青玉牌,我当时急着去探监,本也打算回去再看。”
梁师成眼色一闪:“你让她拿的?”
“嗯,免得姓徐的抵赖。”
梁师成盯着杜瓯茶:“你不会,一念之仁,去与姚氏说吧?”
“我要说,早就说了。守道哥哥,我心里,有你。”
梁师成深吸一口气,终于点头:“好吧。”
……
杜瓯茶没有回艺徒坊。
她去到景寺,与景僧一起,虔诚地唱诵了赞美诗。
景僧在胸前画完十字架,对杜瓯茶道:“孩子,你似乎比此前,精神好些了。”
杜瓯茶道:“是的,我想通了一番道理。”
“什么道理?”
“如果不能按照所想的去活,早晚会按照所活的去想。后者令人沮丧,但,大圣慈父,总会指给我第三条路。”
景僧闻言,细细辨别杜瓯茶的神情,觉得她面上,罩着一层宁和的光晕。
景僧很满意。
教众越来越表现得超脱出世俗的焦躁痛苦,这正是本教的伟大功绩。
可以匹敌儒、释、道的诲人与渡人之功。
景僧诚恳道:“孩子,下一次,可以带你的手帕交们,来这里,听听大圣慈父的启示。”
杜瓯茶笑一笑,与景僧告辞,缓缓地往她所选择的第三条路走去。
河边,萱草花和栀子花,都已经开了,前者金黄,后者莹白,香气袭来,慰人心腑。
杜瓯茶记得,五年前,她跟着梁师成从应天府来到开封城时,就是在这里上的岸。
不知为何,没多久,船码头就迁移了。又过去两年,这里荒芜了人烟,却茂盛了草木。
杜瓯茶很满意这里。
她坐下来,静静地看夕阳沉入远方的夷山,看明月渐渐升上中天。
如果没有勇气去自由地活,至少,可以尝试自由地去死。
城中传来例行的夜市喧嚣之音。
杜瓯茶在月光里站起来,握着十字架,走入汴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