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钱替他赁了一只小游船,让他平日里招揽客官,挣些船资。”
听段正严道尽原委,姚欢不免感慨,大理小王子真可算是达则兼济天下的富二代典范了。
段正严,却并无几分得瑟自己是救世主的作派,此事翻篇便好。
他今日的兴趣,更在于简王庭院中,架起的大灶上,那些大大小小的平底锅。
赵似身披御寒裘氅,也来到庭中,与段正严说笑道:“前几回带你去金明池狩猎,打了野味便直接架在树枝上烤来吃,未免粗陋了些。今日仍是不拘于室内开席,但烹煮的菜式,可讲究得多。”
段正严看到姚欢已指挥简王府的厨娘生火捧菜,于灶边忙碌开来。他自己是个饕餮行家,也在筠州尝过姚欢手艺,此刻见到新颖的炊具,越发期待。
毕竟冬寒渐浓,赵似又尚在养伤之中,体弱、阳气不足。
故而,露天开宴,姚欢借鉴了后世铁板烧的思路,多用平底锅现煎肉食与蔬菜,趁热佐酒而食,再以热腾腾的参鸡汤相伴,令食者的胃中始终温暖,身体才舒服。
适合平底锅的菜式有不少。
一是鲜虾笋丁煎酿茄盒。虾仁与焯过水的冬笋丁一同剁细,调上开封特有的西瓜豆酱拌匀。茄瓜切成薄薄的圆片,两片茄瓜夹一层虾仁笋丁,挂上鸡蛋面糊。平底锅中油热,茄盒码放整齐,两面煎熟即可。
有异曲同工之妙的,还有一道肉糜煎酿豆腐。此世的豆腐质地紧实、不易碎散,因而能在切块后挖成盒子状,往里头填塞肉糜,与茄盒一样煎制。
再有一道更像后世铁板烧的菜式,乃是兔里脊肉丝炒绿豆芽。兔肉纤维细嫩,上锅烹熟的时间,与绿豆芽差不多,适合一同在铁板上翻炒。
因知段正严要来,姚欢还特意准备了一筐蘑菇。按照小王子当初在船上交流美食经时所言,姚欢将蘑菇柄摘了、另行煮汤,菇帽倒过来码放,不用油,只将蘑菇柄煮出的鲜汤后淋一些在锅中,防止蘑菇焦糊。如此煎煮少顷,蘑菇帽子里果然积聚了满满一汪菌汁。
将这样一大盘蘑菇上桌,食客趁热吸吮了保留着本始鲜洁之味的菌汁后,再将菌帽往那调上清酱汁的蓼茸碟子里蘸一蘸,吃在嘴中,姚欢先头试过,颇有后世松茸刺身蘸取芥末的口感。
段正严性子天真爽朗、不拘虚礼,见了这盘煎蘑菇,已欣悦不已,尝了几个后,更是大剌剌地与赵似道:“简王,这道菜,是我教姚娘子的,我这学生悟性甚高!”
因又转向邵清,举起酒杯,露出“便宜你了”的表情,开心地一饮而尽。
至于今日的点心,除了生煎包子外,姚欢还复刻了“煎饼果子”和西式早餐“Omelet”的结合版本。
面粉、绿豆粉与鸡蛋液调成糊,在平底锅中摊开,先撒一层芝麻,再撒入蒸熟切碎的婺州火腿丁、汆熟的水芹末、胡葱碎粒,最后铺上掰碎了的开封城特色薄脆馓子,挥动铲子翻裹成卷,再用长刀切断上桌,保证食客夹取方便,保持食用的仪态。
段正严吃得心满意足后,自是对那些平底锅越发生出了探究的兴致。
赵似道:“若不是姚娘子要做生煎包子这样点心,我也未想到,铁匠铺能打制出这般炊具。”
姚欢请王府厨娘去洗净一个小平底锅,拿来给段正严看。
小王子不愧是西南铁矿产区来的,参研一番道:“炊具,其实与兵戈一样,炼制过程中不炸,便可锻造出这般宽阔的面板出来。”
邵清道:“我研读沈经略使(指沈括)的《梦溪笔谈》,见其中记载,磁州不仅烧窑出瓷,且能寻到一种含有‘真钢’的铁石。据沈公所言,铁中有钢,若面中有筋,耐得久锻不崩裂。”
赵似赞许道:“你们见识甚广,故而切中肯綮。我府里头常去打造炊具的铁匠坊,就是磁州来的打铁世家。”
那一头,接了赵似提议,姚欢回到灶边,继续做煎饼果子给简王府的仆婢们吃。
邵清望着她全情投入在厨事中的模样,向赵似道:“可否请简王告知那磁州铁坊的名号,我也去打两口锅,给娘子在家中和饭铺中用。”
赵似差点就脱口而出“何必如此麻烦,这些锅子,你们挑几个回家就行”,忽地想到此语恐有些贵胄之家居高临下的施舍之气,不太妥当,遂唤来梁若甫,将铁匠工坊的店址说与邵清听。
……
城东这家叫作“崔氏黑金坊”的铁艺铺子,前店后厂,规模颇大。
接惯了京城贵胄家的炊具订单,从掌柜到小伙计,见迈进店来的邵清,是个生面孔,一身寻常青衫,只不咸不淡地拱供手。
邵清还礼,问道:“简王府数日前,来打了四五口平底铁锅的,可是贵店?”
到底是商户,心气儿机灵,小伙计闻言,与掌柜对望一眼,面色立时好看了三分:“正是小号。”
邵清诚恳地夸赞道:“锅子都试了,贵店真是好手艺。那样的平底锅,在下要定一百只,十寸的四十只,十五寸和二十寸的各三十只。”
掌柜登时脸色都变了。
四五百贯的大买卖呐!
他满脸堆笑道:“哎呦,官人好大气魄!不与官人吹牛,汴京城中,能接下这单子的,只有我磁州崔家了。不过,若非太平盛世,我们也接不下来,老家的铁石,都要打造兵戈呢。”
邵清不多言,掏出契纸:“这是杨家牌楼街升泰柜坊的,一百贯,可够定钱?”
“够,够。”掌柜的捣头如蒜。
“好,尽快去提钱吧。开工也抓紧些,我们过完年,就要。”
“使得,使得!磁州离汴京城不算太远,现下去取料,来得及。”
邵清告辞后,掌柜的捧着钱契,兴冲冲地走入后院,对着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道:“少东家请过目,今日开了个大张。”
男子瞥一眼契纸,又将目光落回自己手上正在把玩的匕首上,微有些落寞道:“大宋最好的铁石,就数我们磁州的了,却也难以冷锻,也就打个锅子还行。这把绝非凡品的刀,不知是用的何处铁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