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了何事,呆愣愣地立着,
大半年没回来的邵清,以淡然却无隔阂的口吻吩咐叶柔:“门口那车夫还等着,你将汝舟送回青江坊蔡学正和沈姨母宅子,再与两位长辈道一句,姚娘子在此处。旁的你也莫多问,汝舟自会与他们说。”
……
邵清将姚欢放在榻上。
从一路搂着她,再到将她放落自己的床榻,邵清与姚欢间没有任何语言的交流。
然而邵清又十分肯定,姚欢方才,没有要挣开自己怀抱的肢体暗示。
仿佛因为,身体如一搜险些毁于飓风恶浪的小舟,终于避入安全的港湾后,她对于外界的反应,就倏地麻木了。
如果不算汴河边为她验伤,以及在苏颂宅邸卷着她避开弩箭那次,邵清是头一回拥抱她,并且抱得这么久。
但怀中人的状态,既意味着不抗拒,也意味着渺漠无一丝情动。
这反倒大大减弱了邵清的局促。
他更未因自己今夜的所见所历而沾沾自喜,浑无“老天在我一回京就送了个大礼”的感慨。
他此刻,只关心姚欢那涣散的目光,何时能重新聚焦。
“姚娘子,你可要饮些汤水?”他小心翼翼地问。
邵清话音未落,忽见姚欢像被兽夹夹了尾巴的猫儿一般,噌地从榻上一跃而起,跳到地上。
她回头看,眉眼唇鼻霎时扭曲,组合成一种极为复杂的表情。
榻上,片刻前洁净如霜的枲麻床单上,一块不算大却触目惊心的血污。
她瞪着眼睛与邵清道:“不是我的,不是我的……”
姚欢当然知道,那不是自己身体里流出的血。
正因如此,她才觉得愤怒、暴躁直至恶心到要呕出来。
她眼前出现那个神色诠释了教科书般的“低俗猥琐”的妇人,就像洋洋自得的巫婆,将那块淤血般的鸡心往她体内塞,一面还带着教训的口气道“未嫁而失贞,只有这玩意儿能保你的颜面”。
在那陌生的屋子里醒过来时,身边哭哭啼啼的小汝舟被那恶妇训斥,已让姚欢陡然明白了恶妇的身份。
她也意识到,恶妇的所为,针对的是姚家姑娘的躯壳。但她依然毫无迟滞地,感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难怪上辈子看电影《风声》时,里头最恶劣的刑罚,是黄晓明所演的日籍军官,用游标卡尺丈量李冰冰所演的知识女性地下党员的身体部位。
人非禽兽,越是精神世界构架完善的人,越是在意自己的尊严。
被自己从品行到智识都鄙夷的人,轻易地就限制了反抗能力,然后用一颗破鸡心,进行从身体到人格上的全方位羞辱,这种创伤,远远甚于刀割火燎。
姚欢在短暂的咬牙切齿后,又扑到榻边,将床单胡乱地抓起,试图揉成一团。
邵清再次上前抱住她,一手控住她的肩头,一手果断地将床单从她手里扯走,扔在地上。
这一回,邵清能感到怀里的人,开始发抖,继而额头抵住了他的肩窝,抽泣起来。
邵清的臂膀环得更紧了,他的手掌却无抚动之状。
他静默无言。
他确定怀中女子有坚强的底色,也理解她身为凡胎尘骨的脆弱与崩溃的权利。
这样的她,不应再经受“你当初怎地看上他”、“你们这大半年发生了何事”、“你今日又是如何入了圈套”的残忍盘问。
她自己有修复的能力,此刻只需要真诚而安全的怀抱。
待感到她的气息稍稍平稳了些,邵清才松开她,扶她在书案前坐了,柔声道:“我去生灶烧水,叶柔回来,让她寻她的衣裳给你换了。”
姚欢抬起双眸:“谢谢你。”
她好像确实回过神来一些,紧跟着又问:“可是你怎么会知道……”
邵清道:“今日你能脱险,其实,并非因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