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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亥之交,下雪了。
腊月里的雪不是小打小闹,片刻间,就在台阶上积起一层毡毯。
张阿四抱着肩膀在墙边跺脚,边跺边骂“鬼天气”。
他更想骂曾纬。
这个时辰,天又黑、雪又大,曾官人还不回宅,是化在竹林街饭铺的温柔乡里了么!
张阿四骂归骂,但再冷也得守着。
俗话讲,送佛送到西边,侍主侍到天明。
哪有主人那头还没传来重归旧好的准信,奴儿就先回去睡觉的?
张阿四明白,自己这样投胎到赤贫人家、尘土泥坑里挣上来的草民,必须抓住老天赏的每一次几会。
和曾纬比,自己之前抱上大腿的那个禁军指挥使,算个屁。
大宋历来,人臣巅峰的都是文官。
张阿四平日里身在禁军、心在朝堂,最是喜欢钻营各处打听朝堂动向。他晓得如今局势,台谏中的青袍郎君们,极受官家器重。
更令他心花怒放的是,曾纬有一回高兴了,拍着他的肩头道:“阿四,你像高俅,机灵懂事,主意多,又谋了禁军里的差事。高鹞子如今跟了端王,我不好挖端王的墙角,提携着你也是一样的。”
张阿四冻得打哆嗦,胸膛里却热烘烘的。
他正做着出人头地的大梦,只听巷口马车铃儿响。
曾大官人总算回来了。
确切地说,不是自己骑着骏马、风姿翩翩地回来的。
而是教酒家雇了大车、派伙计送回来的。
张阿四唬一跳,忙抢上几步去拍襄园的门,又急急地回身去接住人,小心地将他扶进府里去。
丫鬟家仆见状,也纷纷簇拥过来。
一身酒气的曾纬看清楚架着自己的是张阿四,突然暴怒,挣脱他,一脚将他踹在雪地上。
“你个蠢货,出的馊主意!”
曾纬平日里喜欢蹴鞠,这一脚当真如劲射网门般,踢得十分用力。
张阿四被踹出去快两丈远,狗啃泥似地趴在薄雪里,哎呦哎呦地惨呼。
曾纬上去又踢他一脚。
张阿四勉力抬起脖颈,半求半哄道:“曾官人,可是殿前司那边办事不着力?官人要出气在小人的身上,将小人的命拿去,都使得,但须让小的死个明白呐……”
曾纬正在气头上,哪里能好好说话,大着舌头、乌里麻里地咕哝一通“她这么快就知晓是我找的人”、“她越发看低了我”。
总而言之一腔怨怒都得发泄出来,眼前的张阿四最适合做沙袋。
曾纬还待打骂,家仆怕他喝醉了浑身出汗,在院里教西北风吹了,恐要害一场大伤寒,遂你抱肩膀、我架胳膊的,将自家这分外金贵的四郎拥进屋去。
乱了一通后,才出来个壮实小厮,将雪地上怏怏坐着的那个,轰出院去。
……
水气氤氲。
被婢子喂了两碗醒酒汤后,仍醉得发晕的曾纬,浸在木桶里,双颊通红,目光迷离。
他根本不晓得自己今晚在酒楼雅座里独饮了多少杯,但画面再往前推,姚欢冷冷地盯着他,一字一顿说出的话,他却记得清楚。
他今日下值后去竹林街,李师师和徐好好果然告诉他姚欢回城了,只又出门办事。
他于是耐心地等,等到暮色渐至,姚欢回来了。
姚欢径直往灶间走。
曾纬放低身段,追上去。
“欢儿,你怎地,没瞧见我一般。”
“因为我眼瞎。”
“你这是何意?”
“我眼瞎,瞧不出男子的好坏。对,我好像眼瞎了千年。曾御史,你这一回的所作所为,你自编自演一出拙劣的戏码,比上次在襄园撕我衣衫、要对我用强,还让我作呕。”
“谁说与你听的?”
“曾御史,你好像一点也不惭愧,而只关心戏怎么演砸了。你身上穿的官袍,你食的俸禄,都是哪里来的?你为了让我感激你从天而降救我于水火,就毫不在意那些十冬腊月被禁军赶出屋子的农人。”
“曾御史,哦对了,还有不知道哪个或者哪几个与你交好、为你助演的大官人,你们读书、科举、穿上绿袍、再努力让绿色变红变紫,就是为了随心所欲地做这样的勾当?”
“曾御史,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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