惬意的晚茶时间我得赶紧去下一个主顾那里看看。那代购蔬菜、化妆品、还有快餐,需要的话记得一定要找我啊。”
“那么泰熙是准备以代购为目的从我眼前溜走吗?没有这么赶时间的吧,虽然代购的范围很庞大啊。”
“这是你一个曾经的学生应该对老师说话的口吻吗?还有最基本的礼节总要遵守吧。”
“不是说了都已经是朋友了,难道还不能换一种语气吗?友好一点才是稳住固定客源最好的方式吧,况且主营是餐饮,老朋友重逢难道不应该推掉所有,只求碰一杯的吗?喝好的话,我会把你的联系方式推给同学的,况且无论是接近过顾氏的那位也好,还是只是作为我的老师也好,安城地标建筑一样的清逸,你总不能没有耳闻吧。那么泰熙就应该知道我是指引你财路的明灯才对啊。怎么能对招财猫如此苛刻呢。”
“碰一杯?小小年纪就知道碰杯?你喝酒的话妈妈应该不会饶了你吧。我现在拐回去应该可以阻止你这样的想法才对。”
围墙上错综复杂的缀满青紫色的藤蔓,夕阳的晕光包裹在薄薄的水雾里, 当刚刚萌发的花苞缓缓绽放出点点如星芒般温润的白色时,绘英将手指向与两个主卧衔接着的走廊。“如果告状可以抚平感情带来的伤痛的话,那就沿着这条路走就好啦。”
“不过,我知道泰熙不会的。况且难道在成年人的世界里碰杯就只能是喝酒吗?”
趁着泰熙扭头之际,绘英不慌不忙的从挎包里取出一个药盒,他分别旋开药盒不同的出口将一大把药倒在自己的手上,然后用饮料送服了下去。 就在绘英将药刚刚吞到肚子里的同时,泰熙静默的转头,她看着始终站在自己身后一步远的绘英。绘英拉着泰熙坐在小庄园的围栏上,孝两个人各自喝了一口饮料。
“你这么严肃我会伤心的,况且泰熙应该看到了,现在的我是很需要关照的病人啊。”
“病人,病人,你见过哪个病人会将身材锻炼得这么标准?”
“身材很标准,这就是泰熙对我的最新评价。” 听到泰熙的话,绘英扑哧笑了出来。看着绘英脸上的肌肉在痉挛,泰熙的脸颊滚烫。
最后一缕霞光柔柔的照耀在两个人的身上。那些盈盈淡淡的花 无忧无虑的舒展着瓣络,似乎是在预谋着一场新的灿烂华丽的绽放。
“不过吃这些药是为了什么呢?你这个年纪的话是想增加肌肉、减少脂肪,还是用来平衡膳食纤维。年轻人都很喜欢油腻腻的食物,我想应该也有这方面用途的吧。” 淡淡的金雾里,泰熙轻声问道。她的目光从绘英身上移开,然后重新望向如雪花般洁白的花朵中央那深到极致的略微有些模糊的暗紫色花蕊。
“都不是,难道在泰熙是第一天认识我吗?或者,妈妈难道当初没有告诫过泰熙老师什么注意事项?”
“什么注意事项?难道你是被领养的吗?”泰熙如此怪异的一问,绘英不禁惊讶得目瞪口呆。他感觉自己差点儿就被泰熙的话撞成脑震荡,于是他赶紧揉了揉受惊的心脏。
怪不得自己没有得到过泰熙的抚慰,现在绘英好像明白了。他呆呆的看了看泰熙,又看了看手中空空如也的药盒。
泰熙用深邃的目光望着绘英,除了古铜一样的褐色皮肤,这个男孩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外表看起来的那么健硕。还有,他的头发是黄色的,只是比柠檬深沉了几度。
绘英用双手捧着脑袋,趴在稍微高一层的围栏上。
“是哪里不舒服,头疼吗?记得曾经做家教的时候,就见你犯了两次。” 泰熙摸了摸绘英的额头。
“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呢,莫非还是心理问题比较严重。”
“泰熙果然毫不知情啊。我还以为妈妈告诉过泰熙姐我曾经试着结束自己的生命呢。”凌厉的风吹起绘英卷翘的碎发。“没有缘由,有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心情会莫名的烦躁起来,有时尽管脑子里一片空白,但耳边总有一个嗡嗡的响声就像水龙头里的滚水般那个声音越来越清晰。而我早就厌倦了现在的人生。枯燥得无聊,无聊到乏味。我感觉活着的每一分每一秒,即便这样着泰熙都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我知道,夫人提到过的是企图自纱那一次。为什么要做那么疯狂的事情?”
“如果我说没有理由,只是因为找不到快感和乐趣,泰熙会相信吗?只是觉得心情很沉重,学习也好,玩耍也好,还有和朋友谈天说地也好,我都会有负担,因为有说不出缘由的负担,所以对于那些人我都感觉很抱歉。因为自己的愚笨,因为自己达不到所有人的期望。我每天都活在各种各样的落差和愧疚当中。”
绘英不知道甚至并不确定自己到底还是不是最初的自己。各种各样错综复杂的记忆混杂在一起,现在的他就像是一只被搅成乱糟糟的脏脏包。所以当他从病床上爬起来后,他决定就用这个一如白纸般干净的自己来覆盖自己曾经存在过的痕迹。不管他是喜欢还是不喜欢,从现在开始,他就是绘英了,绘英这样想着,他对着泰熙调皮的笑了笑。
“还笑!真不知道你的脑回路怎么会这样?医生怎么说?”
“是重大事故造成的记忆障碍,也就是患了人们常说的失忆症。因为脑外部并没有任何外伤,所以几轮专家会诊后得到的结论就只有一条缺氧性脑损伤。但这并不妨碍我在这座越来越美丽的城市讴歌劫后余生。”
“也要经常去医院复诊吗?万幸的是现在的你看上去精神状态很好。”
“当然有,药也在坚持吃,我妈每天都会检查,就你刚刚看到的药盒,现在我的妈妈对我只有两个要求按时吃药,开开心心的生活。看着家里的哥哥每天都被爸爸妈妈拎到书桌旁实现家族在法界的理想。我一直都很庆幸,很庆幸快被逼疯的人不是我。我的家庭泰熙是知道的吧。”
“是法界,确定不是商界吗?”
“不论是哪一个,或者合二为一也好,那都是哥哥和家族中寄托了无限希望的兄弟姐妹他们的责任。”
街道两旁的路灯一盏一盏的亮起,被晚霞沁染如血的天边隐约映出银月的轮廓。乍一看上去,从四周渐起的纯白瘴气团正浸泡在一片烈红的长河之中。
正是当日的绘英以决绝的方式与死气沉沉的家庭氛围对抗,后来的他成为了整个家族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不被赋予任何使命的人,不管他做什么举动,都不会有人怀疑甚至明明是他做错了事情也不会有人过多苛责,而不论他如何演戏,不知所措的永远都是别人。唯一可以明确的一点是,一切没有回到原点,但却从头开始了。望着满脸悲怆与焦虑的泰熙,绘英用手捂住嘴巴干笑了两声。
“不要多心,之所以能大大方方讲出来,是因为我已经从不安的阴影里走出来了。还有不要觉得错失爱情,又迷失在残缺的亲情里自己就是世界上最惨的人,其实你只是没有见到比你还要凄惨落魄的人而已。在我的角度从充斥在头痛与耳鸣造成的混沌中寻求片刻安宁,这就已经是莫大的幸福了。即便时刻承受着身体上的苦楚,可依然没有阻止我寻求快乐的决心。”
“家里呢,应该有了很大改变与让步了吧?”
“很大倒没有,不过应该也是处在退无可退的崩溃地带了。所以重新觉醒了灵魂的我正打算给他们一个惊喜,只是不知道能不能付诸实践。绘英工作室,相比大家枯燥乏味的商战生活,我只是想在艺术的海洋里寻求一片极乐净土。”
“拜托千万别再做危及生命的事情,你太年轻了,年轻的生命至少也要好好把握在自己的手中啊。”
“既然那么害怕我会再次做出傻事,那么泰熙姐也要尽快找到生活下去的勇气才行。只有两个人都积极的面对一次次冉冉升起的太阳,你才能知道我把人生活成了什么样。因为我会在人生的尽头等着你,而你也会在那里等着我吧。虽然是好朋友,但也可以看成是人生的漂浮木。现在我们都在面对唯一的光芒不断的在深海中挣扎。”
泰熙心疼的看着有些无奈的绘英。 她的眼中染上了沉重的痛苦,半晌过后,她微微张了张嘴,从嘶哑的嗓音里挤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我知道虽然遗忘本身就是痛苦的过程,但这世间大多得到的过程也承载着无助和痛苦。并不是在我这个位置上的人就能随心所欲,只是他们的痛苦不会被大家轻易察觉而已。就像顾北辰和顾北溟社长,还有俊熙,雪莉,尚爱和泫雅每一个人都在为无法预知的未来而痛苦着。没有经历过痛苦,怎么会知道打在身上刺骨疼痛的冰雪和夏日和煦的阳光其实是有着同样的温暖的呢。”
流水的时光似乎改变了许多,那个曾经一脸憔悴与疲惫的少年已经变成如同山岳般坚挺的男人。曾经的伤痛就像夜晚淅淅沥沥的冰雨,将他心底所有的阴霾一一冲刷洗涤干净。那些伤口随着记忆的消逝不治而愈,还有那些流淌过的血慢慢凝汇成一朵朵靓丽绚烂的新生玫瑰。那朵花的瓣络之所以丰盈,正是因为每一寸肌肤里都潜藏着数不尽的哀伤,而他此刻的坚强就屹立在无尽的惆怅与彷徨之上。既然已经离开过一次,那就应该把刺痛心灵的记忆深藏起来再不会轻易想起。因为无法离去,只能还要留在这里重新接受生命的全部馈赠,即使有些情形令自己无法接受,但还是要努力适应,这就是每一个人最应该面对的现实。治病却不见得医命,同死神殊死搏斗过一次的绘英要用一个奇迹去验证另一个奇迹的降临。
清冷的空气中漂浮着木绵花的淡雅的幽香,耳边似乎有细雨缓缓飘落的声音,渐渐的两个人的发丝、面庞、以及曲线完美的身体上都落满了簌簌斜斜的雨丝。泰熙模仿着绘英的样子慢慢闭上眼,认真聆听,认真的聆听着这最真切的大地的声音。晶莹的雨滴从泰熙凸凹有之的轮廓上划过,一颗颗一滴滴的溶化在两个人脚边如晶莹的织网般细细长长的水痕之中,如雾的烟雨里,绘英将大衣轻轻披挂在泰熙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