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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郑茜:小心宋氏的陷阱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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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蔚蓝如洗的天空,和煦的暖芒穿透轻纱般微醺的云层。

    宋氏花圃,数以百计的珍稀花草迎着盛夏的酷炎吐纳着芳泽。

    宋明昊帅帅的靠在狭长的暗影下,他望着眼前波光粼粼的喷泉池,眼中始终带着一抹让人难以捉摸的深邃幽芒。

    明亮的阳光在水榭般一字排开的法国洋槐间点缀着闪耀的光斑。

    但此刻,宋明昊根本没有欣赏风景的心情。他很明显的感受到父亲走过来时从容中略显急躁的脚步。一步两步,慢慢的。他的脚步声被哗啦啦的水声生生阻绝。

    “你对我的决定有什么异议或者不满吗?”宋默生沉默的闷吼道。

    与此同时,一段段悠长而急促的乐音在静默的四周响起。乐声夹杂着喷泉喷发的声音使得他脚下的青草石头也震动起来。

    “我也真是太不知天高地厚,怎么会对父亲的决策持反对态度呢?“宋明昊用一种平淡中有些不怀好意的口吻答复着说道:”凭我的力量,真的可以撼动父亲的立场吗?那么这一切就不会贸然发生,那个陌生的男孩不会沦为私生子,夏伯伯不会遇到无妄之灾,郑茜阿姨没有被别人伤透心进而丢了性命。“被激怒的宋明昊激动而坚决:”我的母亲也不会堕落成靠着药物维持理智的泼妇。没有人需要为您的欲壑难填买单,当然了父亲您也一定不会给我们创造一个没有爱和温馨,但却拥有数不胜数的鲜花与掌声的富裕生活。只是不知道父亲会不会对突如其来的幸福感到惴惴不安呢?”

    风在狭窄的小巷中呼呼作响。

    宋明昊瞪视着宋默生。

    “这就是你作为儿子,对老子的全部评价吗?谢了。”宋默生语气中带着不屑,他一字一顿的说着,继而用一种漫不经心的态度对付他。

    “父亲,明昊并非跟您怄气。而是,父亲您不应该那样对待夏伯父。夏伯父何错之有,让您忌惮到这个地步呢?”

    宋明昊紧张而低声的说道,他正出神地看着眼前那个愈发陌生的父亲,“不要发火,不要将火发泄在妈妈身上”,他在心底一遍遍默念。不知从哪里刮来一条缀满栀子花的米白色旧式头巾,那条头巾就像有生命似的盘旋在宋默生的头顶。

    “以你的观点,这辈子做我的儿子很委屈,你一定在心里默念过无数次,挨过今日的黄昏不要再拥有一个能看见父亲的黎明。” 宋默生暗忖了一会儿,他操着反问的语气说道。“是不是在你看来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是真诚友善的,只有我狠毒叵测。”

    “不是这样的,不,正是因为割舍不掉这份骨肉亲情,所以我才对父亲的所作所为感到痛心疾首。父亲,伤害了那些无辜的人后的您,您真的能心安理得的继续过富庶的生活吗?儿子只是不希望父亲深陷泥潭,以后就真的抽不出身来了。”

    “爸爸,李明兰的谢罪还没有让您清醒吗?倘若您在矿难后一手遮天的满足了她的虚荣心,攀比心。那后果可是不可估量的,您是要成为与世界斗争的大财阀吗?您的下一步是什么,您的野心未免太大了。万幸的是,儿子的死亡让这个收拾残局的女人幡然醒悟。您这个一心扑在名利上的男人终究不可靠。”

    宋明昊试图从别墅的阴暗处抽身,但不知为何他的脚后跟就像紧贴在一堵墙的墙沿上似的。没有办法,他只有等待光明再次将阴暗的边缘撕裂。时间正紧张的流逝着,渐渐的,从皮肤沁出的紧迫感慢慢塞进他的心肺,宋明昊激动的呼吸,微微敞开的雪白衣领和裸露在外的皮肤遥相呼应着,就像是在光华璀璨的大理石旁铺垫着松软的天鹅绒。

    米白色的头巾像长丝带般沿着不远的英伦古堡四周迎风自舞。宋默生不停的拂去被风吹到脸上的褐色发丝。“看来我想的不错,你和你母亲都恨我。“宋默生满是不愿意的说:巨大的阴影随着令人窒息的气流迎面扑来,令人胆怯的黑暗中他的笑容自然轻松,但挂在嘴巴里的话却格外含糊不清。”不单单是你们,在这个世界上存活着的每一个人,认识的或不认识的他们也都恨我入骨。是啊,这世界上的人都觉得我十恶不赦,像个疯魔。但,明昊站在我的角度,你觉得你们对我公平吗?这个你自认为美好的世界对我一点亏欠都没有吗?”

    宋默生绕到宋明昊的另一边,他满脸恼怒的敲着明昊的脑袋。

    明昊身后的阴影区域非常狭窄,连带着幽深的矮草都混褪如身后棕褐色的建筑,这些建筑投射到草地上的剪影使得道路更加阴暗。

    “爸爸,您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宋默生朝着他忍俊不禁的咧嘴笑着,他的牙齿咯咯作响。但紧随其后,他欲言又止的双唇又好似被那一副吸血鬼的假牙支撑得鼓鼓囊囊,他隐忍沉默的样子就像是波提切利画中的天使,明昊明白父亲习惯了端起架子,即便是在最亲的人身旁,他还是时刻提点着自己矜贵的身份。

    气氛愈发消沉…

    宋默生的嘴唇触碰到了明昊大理石般冰冷的脸肌。

    四处乱溅的水花漫无目的在宋默生的四周转悠,他的右手破风抬起。在最后一段激荡的旋律响起前,他蓦然释怀的一双猩红色的眸子里蕴含了一股更为骇人的风暴骤雨。

    看不见的潮湿空气混浊着松柏的清香在明昊松散的发丝间飞驰而过,呼啸而过的风同样也刺痛了宋默生的眼睛,那一刻他犀利的眸珠似乎被一张薄薄的绒花轻掩覆盖住。黑色的森林穿越了明昊深邃凹陷的眼,一时间两个人相对着的呼吸也渐渐慢了下来。

    “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何变成今天这个模样。就像你总是替你的母亲痛心。而她又是怎样一步步的从知书达理的名门闺秀慢慢沦为市井泼妇。每个人的变化都是有原因的,她是很可怜,但当初的她疯狂的样子,也确实让人恨得不可一世。这世界上到处都是相对的东西,就像没有无缘由的好人,当然也没有无名由的恶人。”宋默生调整了站姿,他将自己的一双手交叉胸前。强烈的光芒下,他阴沉冰冷的眼睛依旧处于刚刚那片黑暗的世界中。

    “今天的我站在世界之巅,每一个搂着酸痛脖子仰望我的人,都恨不得能有一副笼子从天而降的将我死死的锁在里面。倘若我今天被丢在荒郊野外,我想大家一定又会对我的生平好奇。人就是这个样子,难道不是吗?一叶障目、断章取义,难道现在盲从的人还少吗?和真相相比还是朦胧的臆造更有说服力吧。怎么别人对我有不信任的偏见,连你,我的儿子也有吗?”

    摇曳的微风里,别墅上方的天幕是一片忧郁的浅灰,周围密密麻麻的哥特式建筑使得头顶的四方天空更加晦明幽暗。下寨的穿道口里,一辆黑色的英菲尼迪正艰难的打着火。骤然间微弱的探照灯如走针般刺破黑漆漆的低空。转而又发出“轰隆隆”如闷雷回旋般令人心颤的巨响。

    “父亲,你变了,你越来越没有人情味了,母亲是这样,郑茜阿姨也是这样。就连您最亲近的人都是如此下场,为什么要报复每一个真心对你的人。为什么?那些钱财名利真的那么重要,比人情还要重要吗?父亲你踩着脚下的皑皑白骨的时候可曾有过片刻后悔呢?一定要挖空心思暗害和你有联系的所有人吗?”

    宋明昊踩在草地的凹槽中,他缓缓抬起头,满脸疑惑而又充满沮丧的望着宋默生,宋默生始终洋洋得意的红着一双眼睛。那一刻,明昊只是失望的摇了摇头。

    “后悔?我凭什么后悔。伤害了那些人我就要心怀愧疚的将自己困在痛苦的阴影里吗?那么当年那些对我冷眼无情的人呢?那些对着别人的痛苦洋洋自得的人呢?那些将自己的幸运凌驾在别人的屈辱上的人呢?还有那些珍惜自己的健康却肆意践踏、漠视别人生命的人呢?明明是他们一步步把我推进万劫不复的深渊,难道这完全都要我一个人认错吗?那我想问问那些人,看到我在冥界涅槃重生,他们后悔吗?不后悔不可能吧,他们现在一定恨不得将我戳成马蜂窝。无休无止的**啊,人的生命为何要和欲望纠缠在一起呢。这么看来谁没有利己心,但凡有的,谁不使手段自保,有谁的手上是真正的干净的吗?与世无争?或许只是我的名声太招摇,所以我的城府才被有心的人钉在耻辱柱上。就像你的同学,攀比吗?贪婪吗?不虚伪吗?程度深浅而已,层次不同而已。凭什么要把所有人都会犯的错发泄到我头上?”

    宋默生步步紧逼的眼睛里充斥着漆黑与恐怖。他抓着宋明昊的手腕,他的手冷得就像深冬的石头。

    “父亲,这不是你的真心话。我相信只是贪婪遮住了你的眼睛,你不会是冷漠的。。。”那一刻,体内汹涌的纷乱被难以承受的痛苦吓走了,他目瞪口呆的凝视着宋默生。

    “当年我和我的祖母瑟缩在墙角,靠乞讨度日的岁月,可有人对我施以援手,可有人对我投来善意的目光,可有人愿意靠近我温暖我?“宋默生的身上泛着清冷的微光,他不稳的脚步声在空洞似的草地上回荡。他的浑身都在颤抖,颤抖中带着难以名状的失魂落魄。

    ”没有,真的没有。直到今天我还能记起那些经过我们身边人的眼中都带着相同的寒意。是啊!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我们就是一群尚且偷生的蝼蚁,别人轻轻一捏我们的小命就要化为无足轻重的炮灰。而那些自以为坐在云端的天使呢?这个世界上可有人会设身处地的把我们的疾苦揣进肚子? 多少无眠的夜晚因为忍饥挨饿,我都觉得自己就要抗不过去了。那是永不苏醒的噩梦啊,每一次生病我都觉得自己已经被死神拉回炼狱中百般折磨,我的耳边还时常回想起汩汩鲜血暗涌着的声音,心脏那个深不见底的大窟窿,她从刺痛到麻木,然后我又在骤雨初歇的清晨,在死循环般头痛欲裂、肝肠寸断的瞬间被自己疼醒,你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当我眼睁睁的看着身旁的昔日密友倒在泥泞的沟渠,慢慢风化成浮雕,你知道我有多淡然吗?我注定是那天之弃子,多少次我学着大人们的样子祈祷好运的降临,我祈祷自己糟糕的人生能得到诸神的赦免。然而我的真心从未得到片刻爱的回应。而这些我还都能承受得来。就为了这世上唯一拿命爱我的人,我只能咬咬牙挨过去。因为我知道我倒下,祖母的身后就空无一人。我怎么舍得让她难过。她只有我了,而我也只有她。“宋默生哑口苦笑道,那一刻那个恶魔般的男人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与遗憾。转而,他短暂的微笑换成严厉,就连硕硕有词的声音也跟着微微轻颤。

    ”当我唯一的亲人离开我的那一刻,我多么希望我也能从没有尽头的困厄中解脱出来。我死死拉着她的手,苦苦的哀求着让她带我一起离开这个冰冷陌生的世界。祖母她,她对着我微笑,她的眼神柔和的就像她从未受到过病痛的折磨。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于是她简单的摇摇头,使劲攥着我的手告诉我好好活着,她用她涣散的神识告诉我要等待命运的眷顾。你知不知道我看着她濒死时慈爱的眼神,我是什么样的心情吗?为何注定要结束生命的人不是早已经失去斗志的我?为什么那个从未伤害过任何人、甚至还能在很受伤的时候回以微笑的她就要离开,而这座城市里无数为非作歹、恶名昭著的人,他们为何还会好端端的活着?难道对于苦海中挣扎的人来说死亡才是救赎的馈赠吗?而对于那些利欲熏心的人来说,死亡是欲望的终结?这不公平,这对早已经千疮百孔的我来说并不公平。 “

    宋默生淡漠的说着,他的声音虚弱如丝,苍白的面容上那双平静的眼珠里甚至没有一毫厘能容得下日月,他凝望着不远的低矮拱形地道上逐渐明亮的日光斑,肃穆的样子就像是审视着冰雪两重奏下哀鸣遍野的地下城。

    宋明昊轻轻哼咳着嗓子,奇怪的望着宋默生。

    宋默生无奈的低下头,随风飘动的墨发下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就像慢慢卷皱的信纸。

    当他迷蒙的眼睛重新瞥向宋明昊时,他的笑得更加灿烂,那一幕比起父子间交心诉苦,更像是在和老朋友话别。宋默生的脸变了色,谜之自信过后是怀疑的神情。而冷漠的苦笑过后他重新恢复了镇定。尽管他依旧嘶哑的声音宣告着他的心并不平静慰宁。当然,他佯装微笑的眼睛里逐渐冻僵的愠怒就是最好的解释。

    ”你翻过垃圾桶去找膄掉的食物吗?你嚼过比砖头还要硬的冷馒头吗?你知道唾沫喷到人脸上时是怎样的刺痛吗?还有,还有那些硬生生掰开你手掌心去抢夺救命钱的大孩子,他们抬起你下巴时,那双贼亮贼亮的眼睛里都沁出了不亚于恶魔的铜臭味道。哦,当然当他们从你的手中拿不到钞票的时候,他们的眼神简直比吸血鬼还要凶狠。他们的上嘴唇向后张开露出阴森森的獠牙,嘶嘶的不满声,身体前倾,就像随时都会扑上来将你残存的身躯撕烂。当你被榨干的血骨无存时,他们还是会对你进行下一波进攻,因为你并非身灭魂断。”如幽深小巷般漆黑的死角,宋默生修长的身子就快被空隙间摇晃着的阳光晃散。他瞪了一眼一向怒目而视的宋明昊。那一刻,明昊可以感受到他胸中的怒气再聚集就要如泄洪般爆发,而宋明昊并不想让父亲因追忆旧事而再次受到巨大的伤害。

    父亲舒开眉头,将深紫色的唇片抿成一条扭曲的直线,他依旧漠然决绝的注视着明昊,而宋明昊始终带着痛苦的表情凝望着父亲。

    “父亲,收手吧,过去的一切都随风飘散了好吗?爸爸,你要相信时间是公平的,过去的也应该过去了。“宋明昊突然打住,等他再次开口说话,他的声音依旧很轻。”父亲您那么痛恨当年那些漠视您和曾祖母的人,那您看看现在的自己和当初那些修罗神殿的审判者有何分别吗?您是失去了常人都拥有的快乐童年,可是现在的您,为何您已经拥有了别人艳羡的一切却还是不知道满足呢?您口口声声说这是命运的亏欠,但看看您如今的地位,亏欠都被时间弥补了,不是吗?还有倘若时光能倒流,往事能重来,我想母亲她一定会放过您和郑茜阿姨的。我知道您心底最深的悲鸣一定还有这样一重原因。”

    “闭嘴,你没有资格指点一个呵护你成长的父亲。”惊人的怒吼从背后传来,就像一记惊雷爆裂在宋明昊身后的那片澄净碧空。“你现在对我说这些话还不是为了那个夏七月。为了一个外人,你连自己的父亲都毫不在意了吗?如果你真的能明白我当年的绝望,此刻的你应该保持沉默。”

    一道似是从他胸膛中爆挤出来的呐喊,使得明昊浑身一震。尽管宋默生的脸上毫无血色,但拂过面颊的清新空气里还是带着战争打响时的烈焰。

    “何况生意场上的事情瞬息万变,你一个死读书的孩子、你母亲一个家庭妇人,你们能懂什么?你们这群只懂得混吃等死的人哪里知道什么是真实的残酷。”

    耳膜一阵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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