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渐渐凝成一片更有冗长的“哗”音。
说来也巧,前几天走廊里通往大教室的灯烧掉了,因那盏灯总是一闪一闪的同学们嫌晦气便将灯关掉。现如今不知是被那双调皮的手给按亮的,当整排灯依次熄灭后唯独它闪烁不止 。
热火朝天的喧闹终于再次归于宁静。
寂静,死一般的沉寂。
崔雪莉阴着双眼微俯着头,借着撩拨长发的空暇再次侧过头用更为冰冷的眼神扫视着七月和凉夏。
一道光自眼中掠过,崔雪莉接着刚刚的话题继续说道。
“要我说同是女生,我都替她难过。你说她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明明这世上能走不能走的路有那么多,为何她偏偏给自己留下一个死局。也对, 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当她端着精心烹制的点心满心欢喜的准备扣响男生出租屋的房门时,急促的呼吸声不断交织着缠绕在她的耳边,她满腹疑问的将耳朵贴在门上准备听个仔细,那一刻她听见沉重的呼吸声渐渐被此起彼伏的**取代。这么一幢心事如鲠在喉,别说是个自尊心强、心气高的女子,换成谁都不能善罢甘休。”
“而且只这一次都让听者义愤填膺,何况那位学姐深陷其中又撞见他们的奸情不下百余。我想学姐临了前精神一定是崩溃的。”
夜晚的路灯又昏黄几度,阴凉的雨风将厚重的窗帘吹得猛然掀起,窗帘摊开的一瞬间,位于窗户对面那栋掩映在深潭般的枯树之间的废弃老楼映入眼帘。
“快看,快看那是什么。怎么在这墙后面还有这样一栋楼。”
说话间,崔雪莉大步走上前,乌黑的瞳仁里闪过的暗芒更加阴沉。她激动的扬了扬手将那面窗帘并从中间猛然掀翻。
幽蓝色的窗帘被她掀翻的瞬间,被淋得通透的漆红色星光在半掩窗户上染上层血色镀霜,紧接着一道白光闪过天穹,呜咽的雷声慢慢撕裂酝酿已久的乌霾。
“当年那栋楼也是我们清逸的,就因为学姐最终死在那栋楼里,所以清逸新建校舍时在不离原址基础上扩建,宁可拿钱买新地也不要这几百平。”
“我的天,什么样的诡异事件能放着现成的地不要。”
“明明这米数不小啊,你刚刚不还说宿舍紧张,怎么可能不要。咱听着都有瑕疵,人又不是傻子。”
教室窗外依旧是骤雨腥风,早已凋零的雏菊残瓣被这暴雨水冲刷得只剩下枯槁的暗枝,玫瑰粉与雪白色错络的绒瓣片片深堕进刺骨的泥沼。
又一记呜咽的雷鸣定格在窗口。那道恍如白昼的强光里,崔雪莉的唇色鲜红欲滴,她微咧着唇角露出雪白的洁齿,那笑容灿若燃烧灼烈着的彼岸花。就连那双愈发冰冷的眼中都闪过烈焰的余波。
“学姐的母亲来找过那男孩的消息被传得沸沸扬扬,不过这招也奏效,学姐和那负心汉在众目睽睽之下确实和好了个把天。但在那寥寥几日后那负心汉照旧我行我素,这下可倒好就想跟谁怄气似的连门口摇曳的彩旗都给插固定了,表姐还曾目睹过那女人的尊容呢,跟学姐简直是一个天使一个魔鬼呀。那位学姐一时气急拎着那男的的衣领上了对面楼的天台,说什么都要跟他同归于尽。几轮纠扯到了最后那男的愤然一甩手就将学姐给。哎,惊魂的一幕发生了,那天风大4楼水房的窗户又刚好被强风鼓开,学姐穿着脖颈后系带的血红色拖地长裙,那衣带正正好好挂在大敞四开的窗框上。”
刚刚大家还兴致昂扬的交头接耳,只这一段淡如止水的解说大家的视线纷纷回落到崔雪莉身上。
细密的雨珠早已在整面玻璃上留下银针般的落痕,润湿的风袅袅吹拂,凉夏的眼格外惺忪恰好卡在半睡半醒的空档,不过随着崔雪莉晦明尤暗的升降调,加上凉夏偶然间抬头正对崔雪莉冷抿的唇片,稍稍抬起厚重得早已溽湿的眼皮。崔雪莉那双幽光乍现的冰瞳还有她时不时发出的咯咯笑声。凉夏总觉得心里有股莫名的不安,崔雪莉那个不咸不淡的故事不像是吸引谁的注意,反而更像是故意说给什么人听。
“自打学姐蒙难,那个癞子便不知所踪。有人说学姐后来抓住了他,也的说学姐至今都阴魂不散的四处搜捕他。学姐走后下了一场大雨,一道闪电撕破暗墨色的天幕,借着亮如白昼的雷光,远在千米之外的人都能看到四楼水房位置有个女人披头散发的吊在敞开着的窗外,狂风扫过,纵横交错的大雨发疯似的冲打着她纤细的身姿,尖叫的 朔风,猛然扬起她那条垂到脚边的暗红色长裙。那一双娇嫩玉润的腿上隐约可见几近透明的雪白腿骨,就连胜雪的腿肌上都沁出道道青紫色的水状纹路。电闪雷鸣之中,学姐静然的魅影随风晃动,直到那熟悉的斜长阴影沐浴在一片闪耀着绚丽霞光的云海中。”
一抹猩红色的口涎自门外女孩的口角沁了出来,那女孩冷冷的抿紧唇片,她抬指撩拨了下耳后的垂发 ,又拂手轻轻扫过柔嫩的面庞,当指尖点在唇畔处时,她稍稍加力狠狠的擦拭着唇角。
“听说就连当时的领导都不敢把学姐的尸体从窗子上弄下来,说是怕不懂易术再惊扰了她的香魂。这件事发酵到最后还是几个胆大的男生给放下来的呢,据说有个不怕事的男生轻轻抚开她沾了绒絮的长发,那惨白的脸上竟挂满了泪痕。那双玛瑙般乌黑的眼底早已吸饱风雪烟尘。还有,还有那双雪白的胳膊上全是让人触目惊心的扯痕。最让人胆颤的是当那男孩轻轻碰了碰她僵硬的青颊时,那女鬼竟冲着他木然一笑。不笑还好这么个死东西一笑可多瘆得慌,当时那些胆小的人吓得是四处奔命啊,对就连那几位领导也是吓得不轻。听表姐说除了那个救下她的男孩安然无恙,其他人都未能幸免的生了场邪病。当年到处讲学姐是非的女生个个生了口舌脓疮。还有学姐的报复可是漫无目的的呀,只要是成双搭对的情侣都躲不开分手的噩运。”
“这男的怎么出事还撂挑子了,真心是不值。”
“可不是,这女的又不是愁嫁,怎么还死脑筋。说心里话,我可不同情她。她这是自作自受。对了那个男的就这么一走了之了。我的天,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跑掉的。”
还是那个嗲音女孩,见大家皆是一副默不作声的样子。她淡淡的说道。
门外女孩静静的依靠在走廊的墙壁上,她稍稍侧着头很用心的记录着门中人的反应。从大家的口吻中她似乎听出鄙夷之态,女孩淡定的笑着并摇了摇头,朱唇轻勾,露出冰冷得几近麻木的一笑。
“话说那一幕可把那负心汉给吓傻了,谁能料想到学姐她不是说说而已,而是真动了死心那。按常人的逻辑成天寻死腻活的人不过是拿生死之事作为要挟别人的砝码,依我看这学姐是真被逼急了。也对这女孩子要是肯动脑筋倒也不难。可怕就怕这人心先动起来可脑子跟不上。好啦,人都去了就别多费唇舌研究人家的是非对错,再说这鬼东西可不禁推敲保不齐今晚就栖身在你们的公寓里。她或许就在洗漱间、衣帽间、又或许就在躲在床底下。”
“尤其,苍蝇不叮无缝蛋,学姐命途多舛,一定不会放过热恋中的男女生。”
氤氲了好半天的倦容渐渐消散,凉夏抬起头看了眼腕表,半睡半醒之间就连指针的指向都对影成双。凉夏粗略叹着气,她定睛望向讲台边黑压压的人影。
“对了凉夏你帮我想想我那件白色风衣要配哪条裙子好呢?周末我和沐轩约好了要去海边。虽然说仲秋天气有点冷,但一想到和沐轩出去,我就高兴。”七月垂下眼,眼睛不眨的紧盯着手机屏幕。
“为什么一定要穿那件白风衣呢,P城总是风雨欲来的样子。别的颜色衣服都还好,单就那一件倘若淋了雨那上面就布满疏落落的湿痕,不及时处理那别提多难看。对了你跟沐轩哥要去多久啊。说好这周末我们一起去逛街的。”凉夏沮丧的直嘟嘴。“啊!!!你说话不算数。”她丧气的沉吟道。“你不是说既有元旦晚会又有期末考试,你要拿硬挤出的任何能想象到的时间用在温习上的么。”
七月听她把牢骚发完,微微一笑,继而笑着说道:“傻丫头我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等有一天你遇见了不顾一切想要奔向他的那个人时,你就明白我现下的心境了。”
“凉夏说说看,我里面应该怎么配。沐轩说我穿白的很好看。他不说,我还不这么觉得呢。”七月按灭了手机屏幕,双手举着手机左瞧瞧右看看,一脸的陶醉。
通向走廊的玻璃窗子上每隔几寸便凝结出一朵冒着寒气的雪雾花。凉夏伸出手用温热的指肚轻轻刮乱阴影下的残云,烟云似的浮蔼喷薄欲出,最后那团裹着轻絮般的冷湿气被她轻勾着的指稍绘出朵朵紧蹙成一团的风信。凉夏将粉拳拄在颊旁,她对着指肚呵了口气,继而若有所思的撩弄着渐渐模糊得没有了棱角的窗花。
凉夏勾勾画画不下N次,最后她那冻僵得麻酥酥的指头停在了刚又沁出的冒着寒意的细密水珠之间。
自划痕间簌簌坠落的水珠渐渐凝汇成一片。
七月静静的回复着消息,直到身后的门被一阵强风猛地撞开。
大家不约而同的侧身打量向门外。
一只凝脂般的玉手拦在门沿边。
“呀!!!”女生们双目圆瞪,短暂的面面相觑后不约而同的发出怪叫。
亮如白昼的走廊里,那只手纤细得骨节分明,就在大家目瞪口呆时那只手又向前挪了挪,就这一挪那帮女生吓得几乎叫破了喉咙。只见青紫色的脉络顺着苍白的肌肤蠕行而上。手背上那条细长的伤疤尤其显眼。
“我的天,那是什么。她来了,学姐她来了。”
好事的女生伸手指了指空中,一时间大家纷纷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过去。那一道藏在夹缝中的暗影被身后的明光拉得好长好长。
“妈呀,真有这事啊。吓死我了,可见晚上不提这东西。”
“明明听得不咸不淡还硬拉着雪莉把故事说完,安静听讲就算了,非要议论人家好半天这下好了吧。”
话音刚落,一阵刺耳的高跟鞋声渐渐向女生堆里逼近。“哒哒哒”随着脚步声的逼近,隔壁水房里突然传出一阵细长的流水声。与流水声产生激烈共鸣的还有大家闭上嘴巴的同时传出的钟表“咔咔”的尾摆音。
带着轻轻呵气声的鼻息如一团火球在众女生间滚过无数来回。
背对着门的女孩们惊得面色惨白,白的连额角都直冒冷光。那一双双细长的丹凤眼瞬间放大无数倍。
“桀桀——”崔雪莉听着耳旁断断续续的牙齿对碰音,嘴角微微上咧,露出邪魅的一笑。
“啪!”灯灭了,雨还没有下透,清凉的月影便虎视眈眈的映射进来。影影绰绰的雾霭间,一个女人步调柔美的向众人的方向款款走来。
“怎么还有人把我当成鬼了,看你们那怂样,我要真是鬼你们还能好端端站在这吗?不过,我这人有原则人若犯我,我可睚眦必报。若不冒犯,各自相安。”
“那是当然。”崔雪莉说着看了眼刚刚走进教室的周蕙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