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父亲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女儿眼中异样的情愫,他的声音漠然而坚定。
“放弃吧,你就算学成也没有用到这些知识的时候。现在你还是学生呢,看这些是一点用也没有,等你毕业了还要抓紧时间组建新家,你的新家根本就不需要你拼了命的赚钱。孩子有些话我说浅了你当耳旁风,我说死了你又会多心。我之所以这么生气不就是因为这学校是宋家控股的,你每天接触了什么人、有没有和不良少年交朋友,但凡你宋伯父问起来,你以为你的老师会替你隐瞒吗?你成绩差只要能跟得上你宋伯父不会难为你,但你这你这在校表现是一个差能说清的吗?”
转角的石砌上悬挂着一只雕着镂空银莲花图案的钟,
寒冷的北风吹进来,就连钟的细摆都不住脚的瑟瑟发着抖,偌大屋子里瞬间响起清脆如空的流音。
七月的指如凝思般停在扉页最后那排娟秀小字上。
急皱的眉下,七月狠狠地紧锁着双眼。
“等你有了自己的家庭,你当然想学什么就学什么,但是记住一点,不论你选择做什么都要把照顾家庭放在第一位,至于工作无非就是打发打发悠闲得很无聊的时间。七月记住我说的话,你可以不优秀,你甚至可以一无是处,只要你别让你的父亲蒙羞就可以。”
黄昏的雪越下越急,令人眼花缭乱的雪粒转瞬凝结成鹅毛大小的雪片,雪片愤然而下如涨潮般来势汹汹。
夏父的眼漫不经心的扫过桌子上平铺的设计书,再次回眸那漆黑的眸竟比黑洞还要幽深,单是眸底的温度便绝望的能让一切生灵归于死寂。他侧着那双寒眸轻瞟着七月。“爸爸你能不能相信我一次,我一定竭尽全力攻下她。我不会让您失望。还有父亲我知道您是为我好,可我已经懂事了,我当然知道什么是对自己最好的。我知道爸爸很看重背景和地位,可就爸爸劝我的那些话,倘若我按照你的意思去做,您觉得我能把自己的生活过成什么样。一个对自己都不负责任的人怎么可能对家庭负起责任呢?我现在就连选择的余地都被您生生剥夺,那以后呢,我还不是任人宰割。”七月的眼神里满是央求,一双柔嫩嫩的小手不停的轻攘着刚刚死死攫住的父亲的腿。
“我保证不会再影响到成绩了,我保证下次考试一定拿下班级前十。第一行不行。我一定会拿到年级第一的。您就给我一个机会,爸爸您不是常跟我说不论何时都要多给自己备条后路的吗?我夏七月此生一不靠父母,二不靠伴侣,我只凭自己的努力一定出人头地。今天爸爸是我的骄傲,以后我也会是爸爸的骄傲。”
“爸爸”七月的胸口微喘般连绵起伏。
父亲将头埋得很深,他的目光越过身前的七月静静流淌在深紫色的棉绒长毯上。“对不起。”他的口气里带着淡淡的歉意。
“爸爸!!!为什么为了这样区区一件小事你要这么紧张。”
七月几乎是用尽浑身上下全部气力,她的声音异常尖锐,而随着每一个字眼从口齿间逬出,她的身体克制不住的剧烈震颤,她对父亲歇斯底里的呐喊道。
“爸爸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奶奶在世的时候你明明答应过奶奶,将来不论小月想走怎样一条人生路,你都不会干涉我。你明明就答应过奶奶的。”
淡紫色的窗纱在寂寥的浓夜中飘荡。父亲昂起头,稍渐幽暗的光线里,他那双瞪圆的眼中飞过一抹腥红。就连轻颤着的唇畔都平添了些冷漠的意犹。
疾风骤雨过后,染上血色的星光悄悄曼上天际,在云絮般的轻烟中穿梭欲出, 七月怔怔的望着一言未发的父亲,她不时低下头看着自己愈渐苍白的指。
“是,我是说过那样的话,但那时你还小你什么都不懂,可现在不同了,你渐渐的长大了。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对你是最有利的。我只跟你说一句,长大后你要嫁进宋家,这不是商量而是命令。我想从你这得到的不是解释而是答案。还有从今天起你不要再看那些童话故事了,就是那些书让你分不清什么是梦什么才是现实。”
“七月,你没有坎坷的经历,所以有些东西你始终傻傻分不清,可也有的人到死亡的前一刻也明白不了多少道理。爸爸是过来人自然知道什么才是对你最大的保护。”
还提时那些温馨的画面在七月的脑海中如放电影一般一闪而过。
“爸爸”.
七月的眼波不停流转,眼睑下的潮红还未消退,现在就连那双眼睛都像极怒放的玫瑰。玫瑰的瞳仁中发出一丝微弱的光亮,那束光饱含着她沉甸甸的希望。
“七月,你知道我为何这么纵容、宠溺你吗?从小到大你没有忤逆过我,而我也从未叱责过你。那是因为你的任何选择都和大局不挨着。还有你和你那么伯伯家的孩子唯一不同的是除了玩你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我害怕我的女儿真如旁人说的那样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如果你的资质平庸不是你不肯用心而是很难对任何事物用心。人前人后我这做父亲的都很难抬起头。”
七月的指头惨白异常,就连掌心的纹路都沉淀出花落时的暗泽,十指交叠指腹慢慢收紧,随着她不断抽力,指尖的温度慢慢消失。
“咣当!”紧闭的窗被一记巨大的冰雹砸得粉碎,淡紫的薄纱被贸然闯进屋子的雨打湿。
屋子里弥漫着枯萎后花草残瓣混进泥土渐渐糜烂枯槁的气味。
七月扬起眼睛,胸口如汹涌的骇浪般沉伏剧烈。她用愤怒到杀红了的眼紧逼似的追着父亲迅速闪躲到一旁的身影。从始至终都深掩着的愤恨也在那一瞬间如决堤的海水向父亲袭来。恸哭间不时的传出真切的牙齿激烈咬合着的声音。
“你说这些有什么用,你做不到,爸爸你做不到就是做不到,可是你明明做不到。那为何,为何当初你要那样承诺老人呢?你给了奶奶一个安慰,也给了我一个希望。比起从未给过希望,有过希望后再陷进绝望才更让人讨厌。”
“爸爸我不想听你说些什么为我好的话,爸爸,你不能,你不能这样,,你这样对我不公平。”
七月的眼中难掩落寞,她死死拉扯父亲裤脚的手渐渐冰却,同样冰掉的还有她仇视的目光。
“你总跟我说我是夏氏一份子就要为夏氏的未来做什么样的牺牲。我是你女儿,不是你的俘虏,更不是你的砝码。当然我还是会努力,我会很努力的做夏氏的骄傲的。我一辈子都不可能心甘情愿受别人的摆弄。”
此刻的七月仿佛是一只濒死的困兽,即便深陷失落的泥潭中再分辨不清方向,那她也要紧紧抓着残垣上最后的那根枯草,她抓着那根枯草拼命的摇晃挣扎。两颊雪白的肌肤渐渐绯红如沐雨后的蔷薇,她高高扬起头用那双如深潭般渐渐幽黑的眼瞪着他,七月操着一副嘶哑的几近破音的嗓音低低喝道:
“爸爸,你说过的认定的路是对的就去做,那你现在为什么要阻止我。还有我并不想早早嫁人,我有自己的活法。”
“爸爸你说过我可以不优秀但不能不守信用,我遵守了我们之间的承诺,爸爸你呢,你做到了吗?你骗了我一个曾经了,你骗了我,你让我以为你和那些伯伯们是不一样的。”
“是你在骗我,你用谎言给我亲手编织一个梦。”
空气中充满阴凉到渐渐霉烂的味道。
窗外的雪越下越密,就连接近黄昏的天空都迷雾蒙蒙的。
父亲和她相对而站彼此沉默,时间如细沙在父女互为仇视的眼中流逝,父亲收回流淌在我双眼中的眸光,抬起头望向暗沉的雪空。
“为了让你有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我是对你有所隐瞒,但是欺骗,我没有骗过你。等你长大做了母亲,你就知道给孩子一个轻松快乐的童年回忆是一件多么心酸的事情了。”
父亲的手轻轻落在七月较小稚嫩的双肩,那双手死死的向下按压了压。七月只觉自己就像一只提线木偶,肩膀痛得如同骨头碎裂般,她愤然而又绝望的抬起头,可当四目交错的瞬间,七月惊怔了嘴巴。那个俯视着他的父亲唇片毫无血色,如雪的脸颊透着黯淡的星芒。那一刻,七月放弃了辩驳,未尽的话都被她一一吞回肚子。最后定格在唇畔的是一抹无奈的浅笑。
“喂,你干嘛呢,七月你想什么呢又这么出神。”凉夏伸了一个懒腰,眼中充满倦意。她抬起手指了指窗外被一层薄薄的铅灰围困住的暗墨色天空,只是天边的游云垂的很低,低得几乎触及到对面楼的屋顶。
“凉夏,拜托你往后不要再提那件白纱裙的事了。”
“哦。”见七月面带难色,凉夏心中尚存疑惑却还是极为顺从的答允了。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