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情况是少数,对大部分人来说,世上最重要的人就是他们自己——比如长公主,所以她中了‘一线牵’以后,自己就睡过去了。”
冯嫣一边听着,一边细细思索,不由得站起了身,在屋子里缓缓踱步。
她记得自己去年莫名昏睡时,父亲母亲也曾一度怀疑她是不是中了傀术。冯家当时就请了禁厌师到内宅中查看,然而宅院中干干净净,没有半点傀术留下的痕迹。
“老太尉昏睡过去时正在内廷,”冯嫣轻声道,“宫中不缺能人,倘若真是中了傀术,内廷的禁厌师……不会看不出来吧。”
“太太有所不知,这就是‘一线牵’高明的地方了,”去甚笑道,“一线牵和寻常傀术不同,中招以后不会在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一线牵以野灵为引,最初的禁术侵蚀只在一瞬,除非事前做好了准备,否则很难觉察。如果不能找到最初禁术施展的地方,并毁掉施术的阵法,苦主就无法自主醒来,且看起来就与睡着无异——这也是它被列为禁术的原因。”
“然而野灵毕竟属灵,若是一直放任不理,苦主只会耗竭而亡。”
讲到这里,去甚顿了顿,“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
“什么?”
“就是像昨晚淳和坊的女人一样,操纵师先让昏睡中的人前往野灵充沛之地,这样一来,他们很快就能得到一个力量充沛的傀儡,就像夏至前后在明堂附近纵火的聂小君那样。”
去甚脸上的表情认真起来,“被野灵浸润以后,苦主会在三日内缓慢死去,而这三日,他们的身体则全凭施展‘一线牵’的操纵师操纵。倘若我没有猜错,那位邵夫人和长公主在花灯节那晚大概都去过洛水边——这才中了恶人的陷阱。”
冯嫣微微垂眸。
她的头发与指尖血,若是有心,倒不难得。
自己的院子里虽然没有仆从,但每日总还是有下人要进屋收拾东西,从梳子上取几根头发,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再说指尖血——她的两手硬茧斑驳,一方面是因为弹琴生茧,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雕刻。
偶尔弄伤了手,她自己止血,自己包扎,而换下的血帕和绷带也是交给下人们清洗。
但有一条,她的八字极不易得。
不止是她的,冯家所有未出嫁的女儿们,生辰八字都被严防死守。
除了出嫁时会交由卦师来占卜吉时,其他时候从不动用。冯嫣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生的,只是从与母亲的聊天中大概推测是在暮春初夏的时节……
如果去年昏睡也是因为有人暗中施展傀术,即便那人有了头发与指尖血也无济于事——冯嫣对自家人的守住秘密的本事有着足够的信心。
那么,大抵就是有一个将她看得比自身还要重要的人,中了“一线牵”,进而让她陷入了沉睡么……
想到这里,一个人的身影倏然飘过了冯嫣的脑海。
她还来不及细想,去甚又忽然开口。
“说起来,这个‘重要’有两层含义。”
“哦?”冯嫣看向去甚,“怎么说?”
“像邵夫人这样深爱丈夫,以至于将丈夫看得比自己还要重要,是一种情况。”去甚答道,“另一种情况则是强烈的憎恨——恨到只要能复仇,那么即便牺牲了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那这也是另一种层面上的‘重要的人’。”
冯嫣垂下眼眸,往昔旧事又在脑海浮现——
「我绝不会……让你伤害……魏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