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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茂林刚刚返回县上,还没来得及跟林雅雯见面,噩耗便传来,听到消息的一瞬,他震惊了!“怎么会,怎么会呢?”他倒在沙发上,梦呓一般地发出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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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管处的改革突然中止脚步。就在祁茂林他们分头找陈根发几个做工作时,水利厅下了紧急通知,暂停移交,已经移交的,暂时由县上代管,预制厂跟水泥厂两家小企业,等问题查清后再行移交。
随后,水利厅派出一支工作组,进入流管处。工作组由纪检书记带队,厅党组几名成员都参加了。工作组此行的目的,就是尽快查清群众举报的问题,找到那近三千万货款的去向。
流管处的空气唰地紧起来。
工作组到达的第二天,陈根发几个便被分头叫去谈话,谈话持续到第二天,工作组开始查账。同时,县上的工作组全部撤回。
也就在这一天,省城传来一条消息,祁茂林的妻侄自杀了!
祁茂林刚刚返回县上,还没来得及跟林雅雯见面,噩耗便传来,听到消息的一瞬,他震惊了!“怎么会,怎么会呢?”他倒在沙发上,梦呓一般地发出声音。
林雅雯第一时间听到消息,省纪委一位处长将电话打给她时,她的震惊不亚于祁茂林。等把事情经过听完,林雅雯就疑惑了,不,不只是疑惑,是愤怒,是难以控制的愤怒。
早在半月前,也就是陈根发他们拿着检举信四处告状时,祁茂林的妻侄已被省纪委秘密控制,他涉嫌挪用公款,将水科所三百万元科研经费挪来炒股,股市发生大震荡后,三百万所剩无几,他自知无力偿还,主动向单位坦白了自己的犯罪事实。纪委接到举报,派出力量对他进行调查,谁知他竟负罪自杀。
“骗局,这一定是骗局!”挂了电话,林雅雯就失去理智了,类似的事情她听到过很多,早不自杀晚不自杀,单在需要他出面澄清问题时,他竟突然地离开这个世界。这种游戏他们居然还敢玩!
“太狠了!”她叫了一声,在办公室里踱起步来,踱了一会,忽然记起祁茂林。这种时候,祁茂林才是最悲伤的。林雅雯没再犹豫,很快来到县委这边。祁茂林的办公室锁着,秘书说祁书记在里面,不让任何人进去。林雅雯怅然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掏出电话,打给孙愔:“马上准备车,我要去省城!”
十分钟后,车子上路了。林雅雯这一次真是要豁出去,她要去见冯桥,她要亲口问问他,流管处的钱是不是他拿的,让纪委审查祁茂林的妻侄,是不是他做的安排?她现在已顾不上担忧或后怕了,她必须阻止他,防止更多的不测发生!
车子离开县城没多久,最多也就半小时吧,孙涛书记的电话打来了,林雅雯没接,她谁的电话也不想接,她在心里叫,谁也别想阻止我!
孙涛书记连打几遍,林雅雯拒不接听,没办法,孙涛书记只好把电话打到孙愔手机上:“让林县长接电话!”孙愔拿着电话,回头望了几眼林雅雯,怯怯地跟孙涛书记讲:“对不起,我跟林县长不在一起。”
合了电话,孙愔放慢车速:“林县长,要不回去吧?”
林雅雯双目盯住窗外的青山,没说话,孙愔没敢再问,缓缓启动了车速。经过五佛县城时,华蓉蓉的电话到了,她很聪明,将电话直接打给孙愔:“你是不是跟林县长在一起?”孙愔刚说了一句没,华蓉蓉就说:“我在你后面,请把车停下,市委孙书记有重要指示。”
孙愔刚要停车,林雅雯就发了火,刚才孙愔跟华蓉蓉的通话她都听到了,她相信,孙涛书记知道她的行踪,也是华蓉蓉告的密。
“不要停,继续开!”
孙愔一踩油门,车子像离弦的箭,疯狂朝前冲去。后面的华蓉蓉跟了一会,绝望了,再往前走,车后面便没了尾巴。
这一天的林雅雯最终还是没能闯进省委大院,车子穿过省城高速路出口时,她看到了停在前面的司马古风。别的人拦她她不在乎,司马古风亲自出面,她就不能不犹豫了。后来在同心阁茶楼,她这样跟司马古风解释:“我再也不能沉默下去了,我已经沉默得够久了。”司马古风耐心地为她削了一个苹果:“先吃个苹果,不急,啥事都不是急来的。”
“我吃不下。”她赌气似地道。事实上她也真是没有胃口,这一路上想的,怕的,恨的,早把她的胃口折腾光了。
“吃吧,我很少削苹果,你发现没,削苹果是很需要耐心的,稍一心急,这皮就掉了,连不成一片了。”司马古风像个超然于事外的人,并不在乎她心里有多急。等她吃完苹果,司马古风才说:“这件事跟削苹果一样,需要足够的耐心。”
她“哦”了一声,若有所悟地扬起目光,司马古风表情怪怪的,望住她笑。她的脸微微一红,才明白司马古风用另一种方式劝解她。
汪眉儿又进来续水了,汪眉儿捧上的茶她还一口也没喝,她微红着脸,跟汪眉儿说了声“谢谢”。汪眉儿眉毛轻扬,启开嘴唇,笑了笑,道:“今天这茶一定要喝的,刚刚送来的毛尖,鲜得很。”
一股清香飘出,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心一直系在那事上,系在那个人上,一点也没沉下来。
“你这心气,要不得。”司马古风又说。
“我知道。”她承认了一声,捧起茶,呷了一口。
“你去找他,能解决啥问题?”司马古风这才跟她说起了正事,“啥也解决不了,只能把你自己弄得更被动。”
“我不在乎。”
“就冲这句话,证明你还远没有成熟,别忘了,政治靠得不是激情,也不是冲动,政治需要足够的冷静,还有沉着。”
“我冷静不了!”她差点又要激动了,一想到那张脸,她就没法不激动。
“那你只能失败。”司马古风脸上露出一层失望,他挪开目光,略带灰暗地盯住窗外,窗外景色很美,八月的省城,景色着实迷人。但这景色,分明少了些什么。望了一会儿,司马古风又将目光盯她脸上,不甘心地说:“你这两年,怎么就没一点长进呢?”
这句话让她垂下头,司马古风这样说,等于全盘否定了她。内心里,她不希望被人否定,她也渴盼着自己能尽快成熟起来,但就是成熟不了。
“实话告诉你吧,你根本就见不到他。你也不想想,一个县长,哪能那么随便见到省委要员?怕是孙涛同志来了,也不定能见到他。”
“我……”她有些不知所云了。
“换一个角度,就算他答应见你,你怎么说?跟他吵,跟他闹?还有,流管处有问题,你犯什么急?你是沙湖的县长,脖子再长也吃不了隔山的草,这话是沙乡人说的,你不至于连这话都没听过吧?”
她的头慢慢垂下去,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又犯了一个错误。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这心情只能坏事,明白不?”
她点点头,她已感觉出,司马古风在拿话抚慰她了,司马古风也不想把她的积极性彻底打掉。
“照你的意思,这事怎么解决?”她终于静下心,跟他讨办法了。
“静观。”司马古风吐出两个字,就不说话了,捧着茶,像是很陶醉的,在品。她默默地咀嚼着这两个字,心里泛起一股苦味,后来,那苦淡下去,再淡下去,她品到了另一种味……
“流管处的问题,远非你想的那么简单,也远非陈根发他们查到的那些。你们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省里上上下下,为流管处,伤了多少脑筋。知道它的改革为啥这么艰难吗,它难住了一大批人,包括海林书记!”
“有这么严重?”她又一次开始怕了。
“怕是比这还严重。”司马古风重重叹了一声,尔后道,“仅一个流管处倒也罢了,怕是流管处的盖子一揭开,整个水利系统的盖子都要掀开,到那时,翻船的,就不只是个别人了。”司马古风的声音沉下去,茶屋的空气再次凝重,让人喘不过气……
司马古风沉吟了好长一会,话题一转说:“雅雯,今天我拦你,是想告诉你一句话,有些事过去就过去了,别让它影响你一辈子。”
林雅雯的心一震,她清楚司马古风在说啥事,她也想忘掉,真的,有些事压在心里,比山还重。有些人搁在心里,更是……
“轻装上阵,从头做起,懂不?”司马古风温暖的目光如水一般泄过来,覆盖了她。林雅雯“嗯”了一声,她真是感谢这位长者,这位老朋友。
“雅雯啊,有些话我必须跟你讲清楚,我司马古风这辈子,很少对谁这么认真过,你是个特例。并不是我司马古风对你有什么企图,我这人做事有自己的原则,就是值得付出的,一定要付出,不值得的,懒得理。你是个可造之材,这是我多年前送你的一句话,现在还想送给你。对于可造之材,我司马古风愿意花费时间。当然,我司马古风也不是万能的,不对的地方,你尽可批评。不过雅雯,你想过没有,为什么那么多人愿意帮你,包括孙涛书记,包括茂林同志,还有你以前的同事。并不是因为你是女同志,也不是因为你长得漂亮,你身上有优点,这些优点你自己可能没察觉到,别人发现了,他们帮你,其实是在帮自己。”
林雅雯竖起耳朵,静心听,这番话,司马古风从没说过,有层纸,他也从没捅破,看来,他今天是想捅了。
司马古风又道:“每个人都有遗憾,我有,孙涛书记有,祁茂林也有。他们都是想干一番事业的人,但身处环境不同,受的限制也就不同,但又不忍心就这么把抱负放弃了。说穿了,都是把这层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他们以自己的经验,还有教训,帮你铺路,目的,就是想让你走得更远。你走远了,他们的目标也就走远了。我这样说,你明白了吧?”
“目标,遗憾……”林雅雯默默念叨着这些,念叨来念叨去,心里竟涌上一层热湿。
“为别人铺路,其实就是为自己铺路。我司马古风不才,这辈子,只能做个教书匠。但我有一双眼睛,我的眼睛不会欺骗我。雅雯啊,听我一句,你是有希望走得更远的,千万别负了自己。”
……
这番话,真是比金子还珍贵。林雅雯一时,都有些惊恐得不敢接受!
这天林雅雯并没急着回县里,她在母亲家住了一夜,陪母亲说了半晚的话。第二天,她去省财政厅,农财处李处长告诉她,支农款已下拨了,让她到银行去查。林雅雯拿出一封信,交给李处长。信是司马古风一位老朋友写的,意思是让李处长对沙湖县关照一下,在支农项目这一块,能多扶持点资金。
李处长看完,笑道:“林县长啥时也学会跑关系了,这位老领导的信,可是很难求的。”
林雅雯笑笑,没作回答。李处长说:“这样吧,眼下几个项目,都是按最高额度给你们批的,回头你抓紧再报几个项目,我争取一下。”
有了这话,林雅雯心里就有底了,她道了些感谢话,跟李处长告辞。出了财政厅,时间还早,林雅雯原本打算去学院找周启明,想想,又放弃了。周启明那死人,最怕她找到学院去。死人两个字刚一冒出,她就被自己吓了一跳,转而,就又笑了,没办法,这两个字,怕是这辈子也改不掉了。
改不掉也好,就一辈子叫他死人吧。
她给他发条短信,告诉他自己在省城,让他晚上回家吃饭。不大功夫,周启明回了短信,就三个字:知道了。望着短信,林雅雯忽然笑出了声,爱情这玩意,究竟是啥东西,她跟周启明之间,到底还有没有爱情?细一想又觉这问题荒唐得很,司马古风说过,爱情犹如镜中花,水中月,只能向往,不能拥有。她想起汪眉儿那张脸,那楚楚动人的样子,还有她永远水一样漫在司马古风脸上的目光。爱情怕就是那样一种境界吧,这辈子,她是遇不到爱情了,只能老老实实过日子。
这一天林雅雯办了许多事,公事私事都办,她去了教育厅,县一中晋级的事落实了,她很高兴,跟人家千恩万谢一番。往农业厅去的时候,正好路过一家商场,她让孙愔停车,进商场替周启明选了两件衬衫,一件毛衫,又替父母各选了一件秋季穿的羊绒衫。穿过商场时,眼前忽然一亮,一眼瞅中一件毛衫,很新潮,脑子里忽然就跳出司马古风那张脸来。她想,这件毛衫要是穿他身上,会是怎样一种效果?想着想着,她被自己逗笑了,对,就买给他,不穿也得穿!让他比周启明还年轻!买完这件,还不尽兴,硬是又转了半个小时,最后替汪眉儿也选了一件。
干完这些事,她的心里忽然有了种踏实感。原来女人的踏实感来得竟这么容易!
她带着很享受的表情,离开商场,才发现时间比原来计划的超出一个多小时。
到了农业厅,时间已近中午,林雅雯想请两位处长吃饭,人家推辞,不肯吃。林雅雯也没坚持,从包里拿出一份报告,很恭敬地交到人家手上。两位处长跟她很熟,答应她农广校建分校的事,下月就批,可以先期拨一些款。推广大棚蔬菜的事,得往后推一推,眼下五佛正在搞试点,如果成功,可以把沙湖县扩大进去。不过两位处长透露给她一个消息,省厅想在农村推广小型沼气项目,要她及早争取一下,林雅雯马上说,这个想法县上早就有了,方案正在请农学院的专家搞。
两位处长笑笑:“林县长现在真是功夫到家了,哪儿有钱就往哪儿钻。”
林雅雯笑道:“穷县嘛,不钻日子过不下去。”
从农业厅出来,时间已近一点,林雅雯细心算了算,半天功夫,她跑了三个厅,谈了六件事,落实了将近五百万资金。这趟省城,来得值,值啊。心情一好,话也多起来,往黄河边去的时候,她忽然问孙愔:“你妹妹学的什么专业?”
孙愔赶忙道:“水土保持专业。”
“看我这脑子,说过就给忘了。”林雅雯自嘲了一声,又道:“眼下有个项目,正好可以让她搞,不知道她自己乐意不乐意?”
孙愔一听,心里立马一阵喜,县长总算记起他还有个妹妹,谢天谢地。忙说:“乐意,怎么能不乐意呢?”
林雅雯也笑了,她是笑孙愔说话的那份急,笑完,又觉自己这个县长,当的真是没有人情味。便也很真诚地问孙愔:“小孙你跟我说句实话,是不是给我开车挺没意思?”
孙愔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说错啥了,手下一阵慌,车子在路上晃了几晃:“没,没,林县长,我真没那种想法。”
“把车子开稳当,瞧你这点出息。”车子上了滨河路,林雅雯才说:“回头跟你媳妇商量商量,有啥困难需要我解决的,只管提出来。我平时忙,顾不上这些,你也别装着,这事也不算啥腐败,你说呢?”
孙愔还能说啥,心里喜得,恨不能立刻打电话给母亲,告诉她妹妹的事有希望了。
就在当天下午,林雅雯打电话给人事局,让他们先把孙悦借调到农办,具体怎么安排,等项目搞完再说。
林雅雯在省城住了三天,这三天,她算是尽了一份妻子的义务。第三天下午,萌萌从广州回来了,坐火车回来的。林雅雯本来要去接她,强光景打来电话说,马鸣去了广州,专程接两个孩子的。林雅雯心想,一定是强光景逼马鸣去的。她在电话里说了强光景几句,强光景不好意思道:“你那么忙,哪有空,事情是他煽动的,就让他去接。”
马悦没回来,听马鸣说,他儿子不打算回来了,就算当乞丐,也要在沿海城市当。林雅雯没说什么,看着瘦了一圈的萌萌,她心里不知有多难过。萌萌却一点也不领情,还跟以前一样,不跟她说话,出了火车站,跟周启明打了声招呼,然后就到姥爷身边去了。在这个家里,她就跟姥爷亲。
林雅雯想等萌萌的事安排好再回县上,周启明说:“你回去吧,你留在家里,弄得我也不好跟她交流,你走了,事情反而好解决。”
林雅雯刚想跟他急,周启明忙拿手势止住她。看着周启明怪怪的样子,她忍不住笑出了声。想想也是,周启明尽管说得难听,话里话外却都是事实。谁让她当母亲当得如此失败呢?
回到县上,林雅雯并没急着去见祁茂林。那天想安慰他的想法真是糊涂,出了这种事,外人是无法安慰的,就跟当初萌萌离家出走,她恨不得满世界的人都闭上嘴巴一样。她想,还是让祁茂林慢慢从痛苦中走出来吧。
她主持召开了两个会议,在农办跟计委的会上,她要求两部门加大工作力度,尽快将年初确定的三个项目补充完善,充实资料,这次省上带来的新项目,力争在下月中旬拿出项目建议书,论证后再搞扩充方案。对穷县来说,项目就是希望,就是未来。林雅雯要求两部门的同志振作精神,以良好的姿态和认真负责的态度按期完成工作,为沙湖县下一步的发展打好基础。会后她还特意将孙悦留下,叮嘱了几句,她发现,孙悦是个蛮有个性的姑娘,并不像孙愔形容的那么令人嫌。“好好努力吧,机会给你了,能不能抓住,就看你自己。”
孙悦很是感激地说:“林县长,我一定会珍惜这机会,请您放心。”
在县直机关工作会议上,林雅雯针对目前干部队伍中出现的思想消极、坐等观望现象,提出了严厉批评,要求**机关在新一轮的先进性教育中,起好表率作用,一定要打消思想上的种种顾虑,聚精会神搞建设,群策群力谋发展。她责成行政监察局和人事部门,深入下去,摸清干部队伍思想,及时采取有效措施,确保全县一盘棋。对恶意散布流言,故意扰乱行政秩序者,要严肃查处。
会后有人说,林雅雯要来硬的了。
开完这两个会,林雅雯赶到胡杨乡,她要跟朱世帮认真合计一下,林地的事,到底怎么解决才好。
朱世帮还是原来的意见,坚持收购。“必须把它收回来,交到谁手上我都不放心。”朱世帮说。
“收我赞成,但怎么收,收回来以后怎么管理,你得心数有数。”经历了这么多波折,林雅雯也算是明白,林地如果继续由流管处管理,将来怕是一棵树也剩不下。这次去省城,她从几个渠道都听到消息,水利厅是想把南北二湖全部开发出来,搞规模种植,具体怎么开发,没有人说得清,但肯定是交给洪光大开发。一想洪光大这人,林雅雯的心就寒了,他怕是为了钱,啥都敢做,哪还顾及你的树?还有,省城风传,让林业厅接管林地,也是他们玩的一个游戏,先通过政策,将林地收归林业厅,然后让洪光大以承包或租赁的方式接管过去,经营权到手后,怎么经营就完全由着洪光大了。
林业厅和水利厅联合向省府打了报告,听说是海林书记出面干预,省府才没批。看来,他们垂涎南北二湖,已是很久了。
洪光大为什么死盯住这两片土地不放呢,林雅雯想不明白。朱世帮一语点醒了她:“他们盯的不是林子,是流管处,不这样做,流管处就没法破产,让流管处彻底解体才是他们的目的。”
朱世帮这句话,把很多藏在暗处的东西哗地摆到了明处。是啊,只有流管处彻底消失,所有的问题才能一笔勾销!
这个如意算盘,打得确实太精了。
按照朱世帮和胡二魁他们的意见,沙湾村农民集资入股,成立沙湾村生态农业开发公司,以生态公司名义向市县提出,收购南湖林地。朱世帮甚至野心勃勃:“必要时,我们可以把流管处接管过来。”
“胃口也别太大,我担心,农民们不乐意哩。”林雅雯说。林雅雯并不担心农民们不入股,她是担心,在林地产权上,沙湾村村民会提出不同意见,毕竟,一半以上的林子是农民们自己栽的。
“这你放心,所有资料我都弄齐全了,真正属于沙湾村自己的林地,谁也别拿走,物权法马上要出台,不信到时候打不赢官司。有争议或是沙湾村拿不出证据的,我们出钱买。”朱世帮很有信心地说。
林雅雯担心朱世帮再把矛盾激化,产权问题,不是那么容易说得清的,遂提醒道:“你也别老想着打官司,物权法从制定到出台,得有个过程,啥事也别想太美好,还是把困难预料多点。这么着吧,先把公司抓紧张罗起来,有了公司,我才好帮你们争取资金。”
一听县长要出面争取资金,胡二魁几个咧嘴笑了。
天黑了。天又亮了。沙漠里住了一夜,林雅雯又急着往回赶。南湖的事算是告一段落,无论结果如何,眼下大的风波是没了。路上她想,下一步,就该集中精力解决北湖的争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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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草湖静静的,这是一片悲伤的湖,也是一片多情的湖。
望草湖就是北湖,传说这儿曾是苏武牧羊的地方。多少年前,这儿曾是碧波荡漾,水草茵茵。沙乡有位叫望草的女子,因痴恋气节不凡的牧羊人苏武,常常站在北湖边,怅望那个怀抱使节棒的英气男人。月圆月又缺,春去秋又归,十九年恍然而过,妙龄女子白发早生,双目失明,却最终未能向心上人诉一曲衷肠。苏武解除囚禁,随使节归汉的那一天,痴情女子纵身投入湖中,为情而去。沙乡人为纪念她,也为了表达对美好爱情的向往,遂将北湖改为望草湖。谁知多少个世纪过去了,当年草肥水美牛羊成群的望草湖,如今早已是一片盐碱地,旱沙滩。林雅雯还没到沙湖县前,沙湖县**作出一项决定,划地招商,鼓励当地农民还有外乡人前来垦荒种地,改造沙湖。几年过去了,当年规划的农场非但没成规模,反而因地界或产权引发的纠纷源源不断。开发商与乡**,开发商与开发商之间,纷争不断,冲突迭起。
这两年,林雅雯为北湖的纠纷,也没少付出努力。就在冯桥视察沙湖的前一天,苏武乡的毛乡长还跑到县上向她诉苦,说工作实在没法干,开发商不把乡上的干部当人,说话口气能噎死人,老百姓又骂他们是汉奸,签订不平等条约,把偌大的一个望草湖白给了人。
林雅雯当时心说:“活该,谁让你们好大喜功,盲目开发,弄下这个烂摊子,看咋收拾?”转念一想,毛乡长跟她一样,也是无辜者,是跑去给别人擦屁股的。当年的始作俑者,早已因开发望草湖的骄人政绩,升到市里面做官去了。
一提这些事,林雅雯的心就痛,就愤。“政绩”两个字,害了多少事,坑了多少人!可作为后来者,她还得在政绩上下功夫!
苏武乡位于沙湖县最北部,跟胡杨乡毗邻。两个乡原本是沙湖的南湖跟北湖,中间隔着长城。这长城也不知哪年修的,有说是明长城,也有说是秦始皇修的,总之,是一道土墙子将南北二湖分隔开来。两个乡的情况大同小异,都是干旱缺水,沙化现象严重,眼看要立不住人了。不同的是胡杨乡属于流域以内,苏武乡划在流域外。这流域,就是令人头痛的胡杨河流域。
林雅雯是一大早就出发的,赶到苏武乡时,已是上午十一点多,远远的她就望见,乡**里挤满了人,黑压压一片,又像是在上访。林雅雯刚来时,一看到这种场面,就吓得不知所措,当着那些怒火中烧的农民,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现在,早已锻炼了出来。按沙乡人的说法,经多见广,皮厚了,脸成城墙了,怎么轰也不怕。
孙愔见状,心虚地问:“林县,要进去吗?”
“不进去跑来做什么?”林雅雯反问了一句,脑子里,已在紧急思忖对策。
车子刚到乡**门口,还没来得及停下,就有人从院里跑出来,边跑边喊:“县长来了,我们找县长!”里面的人一听来了县长,全都转了身。他们知道跟毛乡长嚷也是闲的,如今的乡**,除了催粮,再就是抓计划生育,大的事儿,屁也解决不了一个。
林雅雯走下车,冷冷地扫一眼众人。这是一种气势,也是一种心理,无论心里怎么想,样子上,必须做得生气,不耐烦,而且要带点儿威严。要不,等一会你说的话,就也成了屁,没人理睬的。
“什么事?”她问带头冲上来的徐大嗓子。
徐大嗓子五十来岁,长得老,看上去有六十岁,林雅雯也是在处理土地纠纷时跟他认识的。此人以前在村办小学当老师,有点文化,后来转正考试没通过,辞退了,因此对乡**有了仇。前些年仗着他当老师时那点儿威望,也在望草湖弄了块地。没想他刚一弄到手,望草湖的政策变了,既不允许小户开井,也不允许私下倒卖土地,只能将土地交回乡上。徐大嗓子似乎买地时就打定了主意,要跟乡上县上干到底。在县乡两级没批准的情况下,他擅自鼓动六个小户,每人集资一万五,在望草湖边上打了眼井。水还没送到地里,就被县水利局关井队强行关停了。于是,徐大嗓子的上访之路便开始。林雅雯第一次到苏武乡,当时没搞清徐大嗓子的为人,听了他几句话,认为他讲得头头是道,句句在理,就道:“你的事我记下了,三天后你到县上来,我给你答复。”没想徐大嗓子跟后就甩出一句:“来回一趟得花不少钱,你给我报销?”
“报销!”当时的林雅雯是想尽快制止事态,同时,也想给乡干部们做个表率,别见了农民就吹胡子瞪眼,不拿人家的事当个事。谁知,她的轻率给她埋下了祸根。等回到县上,一了解望草湖土地纠纷的前因后果,她就知道,自己态表得太早了,不但早,而且表得有些荒唐。
第三天,徐大嗓子来了,不只一个人来,浩浩荡荡,带了一大队人马,是包专车来的,径直开进县**,见人就说:“是林县长让我来的。”等进了办公室,面对吃惊的林雅雯,徐大嗓子就没那天那么友好了。从肩上把铺盖圈一扔,慢条斯理地掏出旱烟锅,点上抽了。林雅雯刚说了句这儿禁烟,徐大嗓子就扯起大嗓门:“啥都禁,你还让不让我们老百姓活了?”其他人见状,也都学他那样,在楼道、卫生间、还有别的办公室里,打起了地铺。一看,就是集体商量好了要大闹一场。
那天的林雅雯惊了,呆了,她还正愁着要是徐大嗓子来,怎么跟他说?没想,徐大嗓子给她来了这一手。徐大嗓子像是料定她给不出啥答复,索性不要答复了,就要她的难堪!
林雅雯结巴着,惊怔着,甚至控制不住地抖索着,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眼前的场面。那是她第一次遭人围攻,也是第一次遭人谩骂。徐大嗓子连问了三声:“林县长,答复呢?”见她赤红着脸不说话,虚张声势地就给火了:“我还以为你是个清官,是个为民办事的官,哪知你也是一丘之貉,一个只说空话不办实事的官僚分子。”
“官僚分子!”外面的人附和道。
后来她说了一句,让他先把人带走,具体的事儿,让他一个人留下来谈。徐大嗓子霍地站起,旱烟锅在玻璃茶几上重重磕了几下:“我留下咋的,你还能抓了我不成?人民**就是人民进的,我的问题不解决,我不会回去,他们也不会回去。”
“解决问题要有解决问题的方式。”林雅雯一开始还很有耐心,心想既然是群众上访,就按群众上访的程序解决。说着话,她打电话叫信访办主任。哪知不叫还好,一叫,徐大嗓子的牢骚话又来了:“想推诿啊,我们谁也不见,今天就见你县长!”僵持了一会,林雅雯才明白,徐大嗓子根本不是跑来解决问题的,他是跑来耍自己威风的。
林雅雯定了定神,感觉单是害怕也不是个办法,凡事都有个开头,不能让同楼上办公的副县长们看笑话。说来也怪,那一天,楼上几个副县长都在,居然没一个站出来制止。强光景偏巧又不在,这戏,就由她一人唱了。付石垒倒是出来过,但也只是象征性地跟徐大嗓子讲了几句,然后站楼道里吆喝羊群似地叫了几声:“回去啊,全都回去。”就又不见影了。
那一次若不是祁茂林,林雅雯真是下不来台。徐大嗓子像是吃定了她,任凭她怎么耐上性子做工作,就是听不进去一句。林雅雯后来也是豁了出去,我倒要看看,你能坐到啥时候,如果真能坐出个解决问题的办法来,我给你徐大嗓子记功。就在局面僵持时,祁茂林从市里回来了,一听秘书说**这边出了事,歇也没歇,就赶了过来。看见徐大嗓子的一瞬,祁茂林真是有种扑上去抽这家伙一顿耳光子的冲动。徐大嗓子像是也怕他,见他进来,突然躺在地上,耍起了死狗。
“给我拉起来!”祁茂林喝了一声,就有秘书连同工作人员冲徐大嗓子下手,徐大嗓子抢在被别人拉起来前,站了起来。不过他的表情也是豁出去的,反正到了这份上,害怕也是闲的,不如来一次硬碰硬,看他祁茂林咋说。
“打电话叫公安,把这禽兽关进去!”谁也没想到,祁茂林会吼出这么一句。林雅雯有点惊,秘书也有点惊。一看祁茂林的脸色,秘书不敢怠慢,掏出电话,就给公安局打。徐大嗓子怕了,战战兢兢道:“我跑来解决问题,你凭啥抓我?”
“凭啥?你干下的丑事你不清楚,要不要我给你讲出来?你个吃五谷不干人事的,还有胆跑这地方闹。先抓进去,出了问题我负责!”一听这话,徐大嗓子吓得掉头就跑,铺盖卷都没来得及拿。秘书要追,祁茂林轻轻咳嗽一声,目光示意秘书,别多事。
一同来的人见祁茂林发了威,徐大嗓子又吓得逃了,紧忙收拾起东西,往外走。半小时后,办公楼静了下来。不知何时掺在人群中的付石垒正欲说话,祁茂林狠狠瞪他一眼,冲林雅雯说:“你到我那儿去一趟。”说完,自个下楼,先走了。
也是在那次,林雅雯知道了望草湖的问题为什么久久得不到解决,知道了徐大嗓子为什么如此嚣张,敢聚众围攻她。“这事做的,真是没**,我都丢人丢得没法跟你说。好了,这事你就甭插手了,谁留下的后患,让谁去解决。有本事他们就往市里闹,省上闹,反正我祁茂林是没办法给他们解决!”说完,祁茂林点了烟,狠抽。祁茂林是很少抽烟的,他的肺不好,但那天,祁茂林抽得凶。抽着抽着,突然问:“你咋跟徐大嗓子扯上瓜葛了?”
林雅雯红着脸,将前几天去望草湖的事跟祁茂林说了。祁茂林叹一声:“往后去哪,先打声招呼,你刚来,情况吃得不透,沙湖的事儿,复杂着哩。没一年两载,你怕是整不出个头绪。”说完,顿了一会,见林雅雯纳闷,又道:“知道这个徐大嗓子是啥人?”
林雅雯摇头。
也就是那天,祁茂林告诉林雅雯一件原本不该告诉的事儿。
徐大嗓子到底是个啥样的人,祁茂林为什么要骂那样的话,骂了,徐大嗓子为啥就能急慌慌地溜掉?这事,祁茂林原本准备将它烂在肚子里,可那天,祁茂林还是忍不住给说了。
事情缘于一个叫白兴光的老师,白兴光原来也是苏武乡的民办教师,转正考试那年,他跟徐大嗓子考了个并列第三,可那所学校只能转正两个。徐大嗓子明显占有优势,因为他嘴会说,又会来事儿,村上乡上人缘都不错,而且舍得花钱。有消息说,学区领导考评的时候,徐大嗓子家的一圈羊不见了,有说吃掉的,也有说卖掉的,总之,跟学区领导有关。就在教育局公布名单的前一天,当时的县委副书记祁茂林收到一封信,信是白兴光写的,具了实名。白兴光检举徐大嗓子有严重的生活作风问题,他猥亵女学生,以给学生讲题或谈心为名,将本该放学回家的女生留在学校,留在他那间宿舍兼办公室里,搞下流动作。白兴光说得很具体,还点了遭徐大嗓子猥亵的女学生的名,那可都是些十一二岁的娃娃呀。祁茂林气炸了,信还没看完,就提起电话打到了教育局:“给我把苏武乡那个姓徐的畜生扒拉了,这个挨枪子儿的,他要是能当老师,沙漠里的骆驼都能当!”骂完,祁茂林平静了会自己,觉得这事就这么处理了还欠妥,于是悄悄找来纪检办的人,让他们火速去苏武乡,暗中查访一下信中检举的问题。几天后,派去的两个人回来了,心事沉重地说:“事儿像是有,但不太严重,是有娃娃们受到不同程度的骚扰。可惜当事人都不站出来说话,怕毁了娃的名声。”祁茂林思考再三,还是决定将此事压了,既没处理也没往上汇报。
“毕竟,这关乎十几个娃娃的一辈子啊,这畜生!”那天说完,祁茂林发出这样的叹。
徐大嗓子的教师自然没被转正,但关于那事儿,一直没人跟他提,他以为做得很隐蔽,天不知地不觉。哪知,时隔多年,县委书记差点当着众人的面给他喊出来。
徐大嗓子在家里安稳了半年,仅仅半年,便又蠢蠢欲动了。如今,他仗着手里挣了几个钱,儿子又研究生毕业,分配在省里某个部门,自以为有了后台,在村里,渐渐又成了一霸。
今儿这一院子的人,都是徐大嗓子召集来的,他现在自己给自己封了个官——村民维权委员会主任。
听见林雅雯问,徐大嗓子咳嗽了一声,他的嗓子现在不行了,远不如两年前那么响亮,听说是一场病给害的。不过,用足了劲,还是能喊出很高的声音。
“还能是啥事儿,老事儿,这都老皇历了,我都羞得不敢上**的门。”徐大嗓子说。
林雅雯没接他的话茬,两年时间,她学会了如何跟徐大嗓子这种人打交道。
“毛乡长呢?”她问闻声赶来的乡秘书。
“在里头,让人围着,出不来。”秘书是个小青年,一看徐大嗓子等人堵在县长面前,很是发急,但又不敢对徐大嗓子说什么。在乡上,谁要敢跟徐大嗓子讲理,谁就没个安稳,他能一天到晚跟着你,跟你胡搅蛮缠。
林雅雯瞅一眼乡秘书,说:“没事,告诉毛乡长,我先到湖里走走,让他处理完群众的事儿,到湖里找我。”说完,她瞥了一眼徐大嗓子,放开脚步,朝湖里去。
徐大嗓子没敢拦,但又不甘心,跟在林雅雯屁股后面,也往湖里去。
这是林雅雯用的一点儿小计,她料定只要自己去湖里,徐大嗓子一定会跟来,其他的人不用再说,自然也会跟来,用不了多时,乡**的院子就空了。林雅雯边往前走,边拿眼往后看,果然,人们跟着徐大嗓子,陆陆续续往沙湖里走了。
沙湖早已看不出是沙湖,干涸绝水不说,这些年让开发商折腾的,四处是废墟。前几年本来已平整好的地,去年又推翻,重新平整。结果平到一半,仗打起来了。开发商跟村民打,打了半年,最后把最大的开发商钱生福打进了医院。眼下钱生福的女儿钱小芊正跟湖湾村的村民打官司,湖湾村已有六个人被拘留,这事一度闹的成了大新闻,跟“121”惹出的风波差不多。幸亏县上出面阻止的快,要不然,后果比这还严重。
一踏进沙湖,林雅雯的心就沉了,重了。这湖曾是沙乡人的福,是沙乡人的生命之源,沙乡人正是靠了它,才得以生存,得以繁衍,得以一代代的活下来。兴许,是沙乡人繁衍得太快了,湖有点承受不起,慢慢,浅了,干了,水尽了。祁茂林曾说,他当苏武乡党委书记的时候,这儿还能看得见水,尽管少,可怜巴巴的一层,连只鸡也淹不死,但毕竟有水。有水才能有绿,才能有活气。似乎转眼间,那薄薄的一层水儿不见了,沙湖露了底,泛了碱,变得让人不敢认了。每每跟林雅雯提起沙湖,祁茂林总要忍不住唏嘘上一阵子。
“要说,我们都是罪人啊。”这是他动不动就要说的一句话。林雅雯理解他,一个人跟一片土地久了,真就会生出一种很怪的感情。祁茂林尽管不是沙乡人,但从参加工作开始,就一直在沙湖县转悠,沙湖算是他的第二家乡,那么,他的心里,应该藏有一个沙湖的,这份情感,怕是林雅雯这样的人永远也感受不到。祁茂林说,当年所以出台那些优惠政策,鼓励私营老板进入沙湖搞开发,也是情势所逼。
“有时候情势逼起人来,真是没办法,你干久了,便知道其中滋味。”祁茂林跟她谈完沙湖开发的前前后后,曾发出这样的叹。当时林雅雯不理解,认为祁茂林在推卸自己的责任,现在,她渐渐懂了,人在位子上,真就有迫不得已的时候。
林雅雯一边走,一边乱想。脚下的沙湖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那是脚踩到盐碱地上,盐碱咬噬鞋底的声音。这儿的碱是越来越厚了,厚得就跟雪一样,整个北湖白茫茫一片。难怪毛岩松说:“再这么折腾下去,怕是整个沙漠都要变白。”毛岩松就是毛乡长,他说的折腾,就是县乡关于望草湖的政策。
望草湖最早的开发政策是由县上制定的,当时省上提出一个宏伟构想,要将千里丝绸古道建设为商品粮基地,还制定了详细的发展规划。这样的构想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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