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迹,他已然是咂摸到了。
此前还觉得,赵阙奇怪是奇怪,但不会是高人,相处的越久,她便能越认为,眼前的这位年轻公子,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就像,她方才,一口咬定,赵阙是个军人。
女子的直觉,往往很准。
而她又在此道上,有些令人艳羡的天赋。
虽不是世间罕见的神通,多多少少能帮助她很多事,便像是修行上,遇到岔路口,直觉会精准的告诉她,该走哪条路是对的。
即便如此。
让赵阙传授给自己磨练心境的方法,陆媃心里也是直打鼓。
赵阙念了十六句诗歌。
陆媃仔细听着,用心记下来。
怕她记不住,赵阙重复念诵了两遍。
“记下了?”他问道。
陆媃嗯了声,又点点头。
诗歌古朴,字字晦涩,组合起来,却能让她明白,诗歌,的确是磨练心境的心法。
不过需要她参悟。
“只有这些了,而我又不能帮助你理解,只能靠你自己去悟透其中的意思。”
“多谢……多谢赵公子。”
陆媃发自内心的道谢。
心里的忐忑,顿时烟消云散。
毕竟,赵阙传授给她的十六句诗歌,是真的。
“江湖上讲究一个门派成见,也就是各家门派的东西,不与外人相传,陆姑娘,赵某传授给你的十六句诗歌,只你自己知晓便够了,诗歌艰涩,旁人得到了,极易容易丢不下心中的执念,而又坚持修炼……”
“我清楚,到时,走火入魔事小,伤及了性命,可就不好了。赵公子,陆媃极想问你,这般难得的心法,你是从何处得到的?”
赵阙大笑:“和市井里讲的一样,某一日,赵某为了生计,上山采药,不小心掉到山崖下了,大难不死,却发现了高人隐居的洞穴,从中发现了这十六句诗歌。”
陆媃自然不会信,又问:“这十六句诗歌,有无名字?”
“无名,陆姑娘可为它起了名字。”
陆媃好生想了一会儿,“叫它《浣衣》?”
“浣衣?尽管粗俗,却是意思到了,既然是陆姑娘起的名字,那便叫它《浣衣》了。”
“多谢赵公子。”陆媃打心底道谢。
赵阙摆摆手:“相见就是缘,或许上辈子,陆姑娘也帮过赵阙。”
“上辈子谁知道,陆媃只记得,这辈子,赵公子帮过我。”
“陆姑娘有心了。”
他们聊了一夜的话。
到后来,无所不谈。
不过,谈及自身之事少,全为评论一路上所遇所见之事。
最终,两人相视一笑。
正所谓,江湖一笑,浪滔滔,无数才子佳人、豪迈侠客、尔虞我诈、阳奉阴违俱在一笑中。
天亮了。
两人抖擞精神。
拿出些干粮,分食后。
继续赶路。
清晨露水重。
两人的衣裳,不禁被湿透,赵阙还好,一个大男子,不怕什么眼光,倒是陆媃,衣裳贴在身上,衬托出她玲珑的身段。
陆媃半点不担心赵阙见色起意。
于她而言,简短的一夜,他都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何况是这般了。
果真,赵阙的视线,从未落在她的身上。
陆媃的心里,对他的评价更上一层楼。
市井有个故事,令人啼笑皆非,说是孤单寡女露宿野外,男子是个极有分寸的人,女子警告男子,莫要作出禽兽的事,男子遵守规矩,一夜不逾矩,只是,到了天亮,女子又骂男子禽兽不如!
男子一头雾水,回了家,询问好友,好友尽皆大笑,指着他道,你还真把坐怀不乱,奉为圭臬啊?
你一本正经,可惜人家女子不是正经人。
男子恍然大悟。
陆媃噗嗤一笑。
“你笑什么?”赵阙询问。
陆媃脸红的道:“没什么,没什么。”
赵阙才不会信“没什么”,陆媃不说,他也不问了,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往越发看到真容的大山,走去。
路,到此为止。
前面则是荒草,延续到山脚。
陆媃拿出剑,边斩着荒草,找寻好走的地方,边说道:“赵公子,你到了梅塘州后,还要负笈游学吗?”
“不了,梅塘州就是终点了,看见了想看的景致,赵阙就回南扬州了,之后,好生读书,争取考一个好功名。”
“赵公子一定行的,将来做了大官,再遇见陆媃,赵公子可不要装作不认识啊!”
陆媃略微有些失落。
“陆姑娘想多了,虽是萍水相逢,但跟陆姑娘相谈甚欢,将来遇见了,赵阙一定请陆姑娘好好吃顿酒水,把今日的招待不周,弥补过来。”
“啊?咱们都是赶路人,赵公子怎么又成招待不周了?”
赵阙笑了下,解释道:“陆姑娘是女子,赵阙是男子,又是极为的结缘,岂不是,合该赵某请陆姑娘大吃一顿,于酒水之中,说你我遇见的趣事?何况,赵某赶路了不知多远,能与陆姑娘并肩而行,赵某心里欢喜,能有个说话的人,而不是自言自语,亦或把天地当成朋友……”
陆媃顿时手里的剑,慢了下来。
“赵公子……”
“嗯?我在。”
“你听过这样一句话吗?”
“什么话?”
“剑,最需要远离的就是感情。”
“……”
从江湖上听过是听过,但,赵阙用的是刀啊。
翻越首座山时,尽管艰难,却是没见到人影,陆媃于较为艰险的悬崖峭壁上,帮衬着赵阙翻过去。
到了此时。
赵阙方真的确认。
陆媃是一位天极上境的武夫。
而不是他所觉得的六境武夫。
只是,沦落到这步田地,赵阙早就坦然了,不会早初,心里有些疙瘩症结。
前面不就到了梅塘州了吗?
找到沈神医,医治好八相龙蟒反噬,即便不会回到巅峰时期的修为,赵阙亦是相信,给他一段时间,再度成为人间最年轻的武夫。
迟早的事。
谋全局者,不急于谋一时。
但,过了第二座大山,两人就遇上事了。
从山脚的丛林走出,就是一条极其坑洼的道路。
路,
穿越两边,不知通往何方。
正巧一伙山匪,下山打劫。
也巧,一队商队,押送着货物,路过。
商队已然是很谨慎了。
雇了镖局的武夫。
命不好。
那些镖局的武夫,碰见了硬茬子。
山匪当中有武力不俗的高手,在他的带领下,把镖局的武夫,徐徐屠戮殆尽,只剩下依靠在财物上,瑟瑟发抖的商人。
早春的风,从两座大山的中间,穿过。
令人手脚冰凉。
再加上,撞见杀人不眨眼的悍匪。
心肝颤,莫说是手脚冰凉了,简直全身都凉透了。
“大爷,小的,把货物全给您,能不能放了我们?”
应当是商队领头的中年汉子,哆哆嗦嗦的朝山匪跪下,百般求饶。
带领山匪杀了一众镖局好手的人,年轻,看年纪,三十上下。
只见他啐了口唾液。
破口大骂。
“他奶奶的山神老爷,你这人,忒恶心了,没看见我们把这些人都杀了吗?瞧瞧,每一个留全尸的,耗费了我们多少气力,还死了我们两个兄弟,你可知道,那两个兄弟,是跟我们喝了血酒,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怎么不早这般求啊?!!不是你看见我们,仗着有高手保护你们,对我们不屑一顾的时候了?!老子告诉你,晚了!!!你们的货物,老子是要的,但是你们的性命,老子一样要!!!”
陆媃和赵阙藏身在一块大石的后面,看着下面的一切。
那三十上下的山匪头领,趾高气昂的话语,遍地的尸首,赵阙习以为常,属实是见惯了。
陆媃却是脸色苍白。
“我去把他们都杀了?”
她问。
赵阙回:“杀了吧,咱们来晚了,不然,镖局的好手,能剩下几个。”
“啊?你怎么知晓他们是镖局的人?”
“瞧瞧他们的衣装便知道了。”
那些死了的武夫,衣装同一,胸口处,尽皆写着一个大大的杨字。
“唉,怪他们命不好。”赵阙复又叹道。
陆媃拔身而起,不由分说。
跃出。
三下五除二,剑光纵横,把山匪,悉数斩杀殆尽。
剑气不错,剑意的意思差远了。
和公孙青锋比,好似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公孙青锋终究是江湖少有,一走进江湖,便获得了一个女子剑仙的美誉,而大多数人剑客,尽管刻苦习剑,想要得到一个剑仙的称赞,天资所限,每往前走一步,都是一道大坎。
杀完了山匪。
陆媃身上干干净净,并无鲜血。
她安抚了商队的人几句话,后又听那位领头的商人,说了一句。
随即苦笑拒绝。
回来和赵阙说道,那人想要让她帮忙把货物护送到目的地,到时,会付与她一笔,可观的财物。
“你为什么没有答应?”
陆媃想了好一会,才说道:“人心不足蛇吞象?”
“或许是吧。”赵阙笑了下,“我还以为你真的是人间六境的武夫。”
“看到了吧,我真的是位人间半仙!”
陆媃朝他挥了挥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