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哄她,点了礼盒:“哪一个是给姐姐的?”问了两回,蓉姐儿才抬头,嘴巴还嘟着,手指点点包了红纸的:“这个给姐姐。”里头是一套新的瓷人娃娃,王四郎办了两套,一样儿给蓉姐儿,一样给妍姐儿。
王家一家子到的时候,门口已经停了一辆大车,高大郎跟丽娘两个早早候着了,人全齐了,只等着王四郎呢,他一进门就先是自罚:“晚了晚了,我罚酒三杯。”
叫秀娘一把拦了:“你吃这三盅儿,还能立着拜岁?”一把夺了他的杯子,笑:“原是蓉姐儿闹呢,以为是要来舅舅家住,拿了包袱皮要包东西,还要把大白的窝也带了来。”
惹的沈大郎一阵笑,一把把蓉姐儿抱起来:“怎的,想娘舅了?”
蓉姐儿勾了舅舅的脖子笑,又去跟妍姐儿说话:“姐,我送娃娃给你。”上回失手打了妍姐儿的娃娃,蓉姐儿是听见沉船哭,妍姐儿是打烂了娃娃哭,哭得泪人儿一般,虽叫兰娘劝住了,到底失了爱物,不乐了许久。
此时打开新匣子,里头的娃娃比原先精致好些,眉眼头发全是上了釉彩的,连裙儿都是细细画出来的,上身儿一件红裳子,□一条白绫子的百褶裙儿,裙底儿露了个大红鞋面画的了鸳鸯的鞋面儿,妍姐儿一拿到手就不肯放了。
两个娃娃喜滋滋在一处玩耍,潘氏拉了秀娘进房,开了半扇窗儿指了厨房给她看:“不意竟是个老实的,我叫她妆成个寡妇样儿,就真个穿了孝,人也乖巧听话,叫烧柴就烧柴,叫绣花就绣花,你看我这身衣裳,你嫂嫂赶不过来,多半件儿都是她给裁的。”
秀娘伸头一看,果是穿了素白的衣裳在灶下烧火,切得了冷碟儿只交给算盘,自家不往堂前来,潘氏又夸一句:“还晓得避人,撞见过一回你哥哥,在家就不肯出房门儿了,瞧着倒是有规矩的,怎的落到那脏地界去了。”
潘氏这人耳软心软,是个银样的蜡枪头,嘴里说的再凶,瞧见别个软了,自家也硬不起,原是存了心要折腾折腾玉娘的,见她老老实实的烧灶做饭,自家只在厨下吃,不肯上桌。又拿绣了花的帕子交给她往出卖,心先软了一半儿,潘氏说完这些,睨睨女儿的脸色,又警示自个儿一句:“还要看个天长日久呢,可不能叫她摆这个花花样子给哄了去。”
秀娘哪有心思同她说这个,外头热闹着,她扯一把潘氏的袖子:“娘,等清明收了茶,四郎又要往外去了,这回可是要在外头开铺子的,一年两年不好说,三年五载也不定呢。”
潘氏一听就晓得她的意思,抿了嘴儿思量一回,拍了巴掌:“你跟了去!”潘氏拉过秀娘叫她坐在床沿儿上,摸了她的手:“这一个是真老实还是假老实还不定的,瞧她今儿往不往女婿面前凑,就算这回真的带了根儿无孔的莲藕回来,外头那起子狐狸窝狐狸精多的便是,就是原来没有,勾搭几番也生出花花肠子来了。他要置房子开铺子,身边没人打点怎么使得,现成的捏住由头跟他去,蓉姐儿我给你带。”
这正说中了秀娘的心思,她一来确有这些隐忧在,二来又担心王四郎在外头,看不见摸不着,也不定怎么着,好容易攒下这些家业,手一松也不知撒到何处去了。
秀娘心里虽这样想,又舍不得女儿,蹙了细细的弯眉:“容我再想想,总还有两个多月,且看看罢。”她们这里刚说完,外头丽娘掀了帘子进来:“躲在里头作甚,赶紧出来,都敬酒呢。”
高大郎又喝得面似关公,把了盅儿还不肯放,丽娘要夺他伸手拦了:“连襟,外头如今传你呢,好些人到我跟前打听,想跟着做大生意。”他一吃了酒就有些大舌头,含含混混把话说了:“叫我都,都给拦了,你这桩好事,哪能落到旁人那儿,但凡有用得着我的,且说一声,栋梁挨不上,还能给你压个檐儿。”
王四郎原就想把这事儿落在高大郎身上,他一个嘴碎似妇人,二个家中富裕,只有旁人沾他的,他再沾不了旁人去,喝尽了一盅开了口:“原就想劳姐夫,你家这些田地在乡下,可有甚个好茶园要出卖?”
高大郎吃得钝,半日才转过来:“我仿佛听见一耳朵,明儿,明儿就帮你问去!”两个碰了杯儿,王四郎也没冷漠了沈大郎,晓得他不会吃酒,也不强他:“多谢着舅兄看顾,我明儿要去江州置个院落,里头的家伙什儿再不劳第二个人。”
孙兰娘原有心不懑,因着带家来一个年轻美貌的寡妇,她是晓得首尾的,心里疑这女人同王四郎有些干系,叫秀娘打发到娘家来的,待她撞见沈大郎一回更是咬碎了牙儿,后头见她是个吃苦肯做的,帮了不少手,又避了不再见人,就又放下心来,知道王四郎这桩活计好歹能进帐十多两银子,一年的收息,也陪着吃了一盅,哪里知道王四郎又单敬她一杯:“劳嫂嫂给蓉姐儿裁衣。”
孙兰娘哪里受过这个,嘴里哎哎出声,低了手不敢受他的敬:“不过动几下针线,哪里就劳动了。”羞眉羞眼的把酒喝尽了,转身到屋里看见两个女孩正在玩瓷娃娃,搂过蓉姐儿问:“舅姆煮了银耳汤,要不要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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