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什么样的冲动,萧千夜心里一动,手里的力道稍稍加重,忽然就直接掐断了花枝,那朵花落入他的手心,云潇呆呆“啊”了一声,然后是一声厉斥,跺着脚骂道:“你!你干什么!”
“这种花很快就会死去。”他淡淡的说话,说的是当年帝仲所说过的话,只是这句话不受控制出口的瞬间,他的心口陡地微微一疼,继续下意识的说道,“这里是雪地之国,终年严寒,一阵风、一阵雪都会摧毁一切,这么脆弱的花离开你的照顾很快就会死去,倒不如让我将它封印起来,让它永远都能这么美丽……”
他说着话,掌心里已经有灵力在涌动,一点点覆盖在小花上,似乎是想将它封印永存。
“手欠!”记忆里的人和此刻的云潇一起异口同声的骂了一句,然后一把夺回他手里被摘下来的小花,心疼不已,用同样的目光抬起眼睛瞪着他,训道,“再漂亮的东西没有了生命都是死物!我宁可要一朵会开会谢的小花,也不要永远被封印在法术里一朵空壳!你真的是手欠,下次再这样,我可要揍你了!”
萧千夜笑了笑,记忆深处的帝仲也笑了笑,他们同时拱手道歉,而面前的两个人也默契的哼了一声扭头不理他了。
那盆小花和那个人影,最终都埋入了雪白的世界,也带走了他生命里最后一丝温暖。
“姐姐……”萧千夜蓦然脱口,第一次真实的感觉到帝仲是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而不是手持古尘一刀就能震慑天下的神,他曾经也有自己的国家,自己的亲人,而那些人那些事,早已经湮灭在时空中不复存在。
记忆在这一瞬戛然而止,仿佛是苏醒的意识不愿他继续深入,云潇被他莫名其妙的呓语惊动,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他,只见那双金银双色的眼眸流光溢彩,仿佛和周围折射而出的光泽相得益彰一般分外璀璨,让她一时迷了眼睛呆呆看了好一会,萧千夜蓦的回过神来,却正好对上云潇清澈的双眼,他的眉宇里透出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为了不让云潇察觉到反常,只能微笑着。
苏醒了,他知道这一瞬间自己身体里微弱的感知力恢复,也终于放下了那颗悬在心头的巨石,用那个人一贯的语气缓缓道:“潇儿,谢谢你。”
云潇看着他,知道这样的称呼是出自另一个人的习惯,在掩饰住内心开心的同时立刻挪了视线,但她的眼眶深处还有什么湿润的东西似乎支持不住的要掉下来,萧千夜静静看着她,他没有阻止帝仲在这一刻借着他的口说出的话,眼角眉梢都在他的影响下无声的温柔延展,但是很快他就感觉到了力量不支带来的颓势和疲惫,轻轻抬手揉了揉眼,仿佛听到内心深处传来的叹息,低吟道:“也谢谢你。”
话音未落,帝仲沉沉睡去,只是这次他变得安稳沉静,不再如风中残烛般摇曳不停。
半晌,萧千夜闭着眼睛认真感知了一下,然后睁开眼睛看向云潇,捏着她的脸颊安慰道:“他没事了。”
“那你呢?”云潇缓缓的抬起头来,抓着他的手用力握紧,他摇摇头,苍白的双颊似因她的关心而带来了一抹红晕,“我也没事。”
她还是有些不放心,萧千夜拉着她往城里走去,边走边道:“你还累不累困不困了?反正这里很多年前就被灭了族没有人居住了,随便找个地方休息一晚,等天亮了我们就去千机宫找大哥。”
云潇打了个哆嗦,灭族这么残忍的事情从他嘴里也只是轻描淡写的一语带过,顿时就让她感到有些不舒服,小声嘀咕道:“这么漂亮的城市为什么会被灭族呢?该不会又是你干的……”
“这次真的跟我没关系!”萧千夜赶紧解释,生怕她多想,“应该是六七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还没有出生呢!”
云潇看着他又紧张又心虚,还有点担心害怕的模样,忍不住在心底偷偷笑了笑,面上还是板着脸一本正经的说道:“不是你,那就是爹……不对,六十年前,那肯定是你爷爷!”
“我……”萧千夜尴尬的摸了摸头,小声辩解,“阿潇,不是我要推脱责任,也不是死无对证信口开河,但这件事确实是禁军干的,那时候高成川还很年轻,皇位上的人还是明辉帝,他刚刚接掌禁军就开始了内部改革,为了锻炼兵力,除去每年和军阁、海军固定的演练之外,还制定了不少所谓‘实战’的训练,那十年间有三十多次针对异族的大规模围剿,名义上都是以军训为借口,但到底是什么目的,现在也没人知道了。”
他沉重的叹了口气,拉着云潇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摸摸她的脑袋,只见他双眉微蹙,眼神迷茫,很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的呢喃道:“阿潇,飞垣上的很多事情,或许比你我知道的,甚至是想象中以为自己知道的更加残忍无情,可即使如此……这也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我不能放弃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