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敬畏,仿佛与生俱来,直击心肺。
“冷啊?”明溪按着他的手臂,发现他在颤抖,只是随意的找借口掩饰过去,“今晚上是有些冷,兴许是前段时间热的让人误以为要入夏了,这不立马来个倒春寒,让人防不胜防。”
“不是……”慕西昭莫名红了脸,不知道该如何为自己辩解,明溪也不多说什么,继续沿着皇城的中轴线走,看方向他的目的地应该是曾经的圣殿,眼下入夜后的帝都城只有守夜的战士还未休息,惊讶在这种时候看见他带着侍卫走在城内,也是立刻就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明溪偷偷笑了,放慢脚步说道,“我来的不是时候呢,本来这个点他们都能偷懒打个盹,我一来,瞌睡全给吓醒了。”
慕西昭尴尬不已,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去接这句话,甚至感觉眼前的人不再像高高在上的帝王,而是寻常人家调皮的孩子。
走到万罗殿,衣服已经完全被雨水打湿了,明溪捏着衣角用力拧出一把水,甩了甩脑袋推门而入,这座曾经帝都城地标一样高耸入云的建筑眼下只剩下底层的万罗殿残留,在简单的修复之后,仍然是肉眼可见的颓败和破损,但他丝毫也不介意,脱下湿淋淋的外衣丢在一旁,也没有走向本该属于他的王座,而是再一次站到了窗边,推开窗子让夜风和细雨打进来。
“陛下……会着凉的。”慕西昭再次开口提醒,语气已然不像墨阁之时那般拘谨,明溪顿了顿,似乎是被他语气里淡淡的关怀诧异了一瞬,真的反手关闭了窗子。
万罗殿本是三军年宴招待众将士的场所,自然是陈列摆放着不少未曾撤去的桌椅,明溪随便挑了一个坐下,又拉了一把身边另一张椅子,示意他一起坐下。
这样的动作无疑让他不敢乱动,明溪怔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慕西昭毕竟是臣子,和他的关系也远远没有萧奕白和公孙晏那般随意,他的手指慢慢敲击着把手,“咚咚咚”的回声在空荡荡大堂里发出一连串的回应,许久,他摆摆手,叹道:“随便坐吧,这里没有别人。”
慕西昭只能挑了一个位置小心的坐好,虽说是坐着,但腰杆挺得笔直,一看就是紧张的不行,明溪被他憨态可掬的动作笑道,不由发问:“我有这么恐怖吗?你现在是不是满手心都是冷汗?”
他真的不由自主的捏了一下掌心,果然是如帝王所言的那样,一手粘稠的冷汗。
“别这么紧张,我要杀你,北岸城那会就该动手了。”明溪微笑着,眼神却是意味深长的光,慕西昭一瞬抬头,好像被戳破谎言的孩子露出惊讶又惶恐的表情,然后立刻心虚的避开了对方的目光,低头垂目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明溪侧头看着惴惴不安的人,感慨万分,“那时候你救走高敬平,却还是被他辱骂,你杀了他,并将罪名推给了海啸,然后对高成川隐瞒了事实的真相,我其实什么都知道,在你动手的那一刻,我的人就可以除掉你,不过因为某些变故,他们临时收了手。”
慕西昭倒吸一口寒气,原来在北岸城对自己出手的那两个人,真的是陛下安排的!
明溪的眼神却一直是波澜不惊的,和对方瞬息万变的神态截然相反,又道:“在你回来之后,我其实也没打算放过你,算你运气好吧,那时候我忙的一塌糊涂,真的没有时间去管你,若非如此,你现在也只是风魔手下一具无名白骨,高成川救不了你,他虽然势力庞大,但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一定不会为了你公然和我作对,事实证明,你也的确成为了他手中一枚弃子。”
时隔这么久再次提到那个噩梦一样的名字,慕西昭还是用力闭上眼,试图将脑子里那个身影彻底的抹去。
“让我意外的是,你竟然被萧千夜救了。”明溪带着不可置信呵呵笑起,好奇的说道,“当时连我都懵了,我以为他一定会杀你,毕竟你恨他,在我印象中,他实在也不像那种会以怨报德的人,没有理由救你才是,可他偏偏那么做了,甚至在这之后将你调入自己帐下,让你脱离高成川、脱离禁军,让你重获新生。”
“萧阁主……不是恶人。”慕西昭终于开口,这句话说得让他自己都奇怪,却依然坚定的相信着。
“他选择了你,而我……”明溪冷笑起来,浅金色的眸子里闪过冷电般的光,“我选择了朱厌。”
这个名字像激雷一样让慕西昭全身痉挛了一瞬,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两个字成为帝都某种心照不宣的忌讳,谁也不愿意轻易提起。
朱厌,他正是取代了这个人,成为帝王身边新的护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