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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山河点着地图上的手却忘了拿开,带着些敬畏的语气低声喃喃了一句。
“早在去年,靖安王便说过‘华北战场的重点不在太原,而在娘子关’,料事如神,可怕至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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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笑领着三千人从华山西进,并不敢走官道,翻山越岭的花费了不少时日,终于赶到终南山。
终南山位于西安之南,是秦岭山脉的一段,又名太乙山,简称南山。
王维诗云“太乙近天都,连山接海隅。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又如李白诗云“出门见南山,引领意无限。秀色难为名,苍翠日在眼。”
终南山的典故很多,“寿比南山”“终南捷径”等。
此处为道教发祥地之一。老子骑青牛入函谷,在此讲经著书,援《道德经》煌煌五千言;吕洞宾在此遇钟离权,一枕黄粱点破千秋迷梦,感悟成道;王重阳在此居活死人墓潜心修持,功成丹圆,建立全真道……
嗯,终南山下、活死人墓……王笑本以为是家言,到了终南山才知道原来是确有其人。
王笑这一路见了许多山贼,确也感受到不少绿林人士的江湖气。
换成别的时候,他大概也会给唐芊芊说说华山派、全真教的故事,可惜这次没这个心情。
许多有趣的景点也没逛。
他们担心儿子,一路直奔子午关……
而唐苙已撤往汉中,干脆果断,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从西安去往汉中的路就那么几条。一是‘明修栈道’,二是‘暗渡陈仓’的陈仓道,还有两条分别是褒斜道、傥骆道。
陈仓道、褒斜道、傥骆道都要往向西再走一段,因此,唐苙走的便是这‘明修栈道’的子午栈道。
子午道,也称子午栈道,是长安通往汉中、巴蜀等地的一条重要通道。
汉高祖刘邦去汉中时,派张良烧子午栈道。至元始五年时,王莽下令修凿子午道,并设置子午关。
‘栈道’是什么意思呢?在悬崖绝壁上器物开凿一些孔,插上桩子,再在桩子上横铺木板。
终南山便是子午道的入口。
王笑站在山峰之上,拿着千里镜看去,看着那栈道下的万丈悬崖……人还没走上去,恐高症都已经发作了。
他不断派出人打探消息。
西安已经被多尔衮占下了,唐苙带着瑞朝的文武百官,以及三万兵马走子午道逃往汉中……小呆瓜就在队伍当中。
同时,多尔衮派了两路兵马追击唐苙,一路从子午道直接追,另一路走傥骆道,想要先赶到汉中。
唐苙在子午关留了两千人断后,这队人与清军鏖战两日,子午关已被攻破……
王笑与唐芊芊听着这些消息,摊开地图计划起来。
“既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好消息是,儿子暂时还安全。现在的难题是,我们该怎么绕过清军,接回儿子。”
唐芊芊蹙眉看着地图,道:“可以直接走山林吗?”
“不行,我们从华山过来是由东往西,已经尽量不翻高山了,还是落后了多尔衮这么多。去汉中是要翻越秦岭,不走这几条路的话,一年两年都翻不过去。”
“绕道走褒斜道?”
“太远了,赶不上。”王笑看着地图沉默了一会,道:“没有任何取巧的办法,直接打。”
他召集起所有士卒,大声喊道:“接下来这一战会是九死一生,却是为我个人私事。有不愿去的,我绝不强求。你们在此考虑一柱香时间,愿随我去的,到西边红杏林来。其余人回华山峪五里关待命……”
说完,王笑也不等士卒们回答,拉过唐芊芊的手就走。
两人走出好远,唐芊芊道:“恰恰是因为接儿子是我们的私事,那些兵士更愿意效命吧?这样的博前途的机会可不多。”
“事先筛选一下也好,人多有人多的打法,人少有人少的打法。若进了子午道再有人心生退意才是最麻烦的。窄路相逢,拼的只有一个‘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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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蜀道可分为两大部分。
第一段就是从关中平原穿越秦岭进入汉中盆地的道路,关键就是‘秦岭’,有四条路,分别是,子午道、陈仓道、褒斜道、傥骆道。
第二段才是从汉中翻越巴山进入四川盆地的道路,关键就是‘巴山’。
子午道在所有蜀道之中都算是最凶险的路之一。
魏延曾经有过一个著名的子午谷奇谋,计划是由他率万余精兵,从汉中出子午道奇袭长安,然后诸葛亮则从褒斜道进攻,两军汇合直取潼关。
但诸葛亮拒绝了这个建议,他更喜欢走祁山,即从汉中出发,经甘肃,远远绕过秦岭、陇山山脉走一个大圈。
祁山道虽然很远,但道路平坦、利于粮草运输,不像贯通秦岭的其他几条蜀道那么险峻;并且从祁山道出兵,如果顺利,还可以隔断关中地区与河西走廊的联系……
子午道虽然离长安最近,但道路崎岖凶险,稍有不测,就是全军覆没,绝非用兵谨慎之们愿轻易选择的。
而东晋时,桓温派军从汉中出子午道,进攻长安,结果半路就被前秦军队打败;
数十年前,也有五万义军从汉中出子午道,进攻西安,因山路凶险,中途就被两万楚军新兵伏击打败。
……
子午关上,阿福尼向南望去,看着崎岖的山谷,松了一口大气。
——还好自己是负责镇守关城,不用跟着去追击唐苙。
就算是白山黑水间的女真人,看着这蜀道也感到胆寒。
辽东山也多,但还真不怎么见这么可怕的山……
阿福尼世职不高,手下的兵力也不多,只有五百人而已,但守子午关绰绰有余了。
子午关北面就是西安,前面是追击一万余清军,能有谁来打子午关?
就算有人来打?这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关城,五百人镇守,没有一万人休想打下来。
西安已被大安毫不费力的攻下,关中哪有一万人的敌兵行动?
阿福尼就不明白了,这种地方,为什么还要派自己镇守?
别人都在到处抢掳,偏自己领了这破差事……
枯坐一日,他郁闷地喝了一肚子的酒,早早睡下。
及到深夜,守着关城的清军正打着盹,忽听到城关下有动静,惊醒过来。
“什么人?!”
黑漆漆的夜色中,有人喊道:“额真大人让我们去附近打粮,迷了路才回来……”
守军挠了挠头,互相询问道:“今日又派人去打粮了吗?”
“昨日派了,今日好像没有吧?”
于是守军向关城下喊道:“令牌吊上来看看!”
一个篮子晃晃悠悠荡下去,过了一会再晃悠悠吊上来。
清军兵卒举着火把探头看去,却见蓝子里哪有什么令牌,只有一个圆滚滚、黑乎乎的东西。
还冒着烟气呢……
“这是什么?”
“奇了……”
“轰!”
一声巨响,惊动了五百守军。
碎肉与残肢飞溅……
“敌袭!敌袭!”
“动手!夺关!”
有钩索被抛上来,敌人顺着绳索就往上爬。
清军疯狂地去砍绳索。
鬼知道那绳子是什么做的,往往劈上三五刀都劈不断。
已有人攀上关城,被冲上来的清军砍翻下去……
又有黑乎乎、圆滚滚的东西丢上来,“轰”的又一声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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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军夺下子午关时留下的血渍已成了黑褐色,新的血迹又淌上去。
鏖战了四个时辰之后,子午关再次易主。
王笑没带用的顺手的大长刀,提着剑走上关城,走到阿福尼身前。
阿福尼整个膀子都被劈下来了,正趴在地上嗷嗷惨叫。
“前面的追兵有多少人?”王笑问道。
“一万……两千多……”
“走了几日了?”
“四……四日……”
一句一句话问着,阿福尼倒也都肯老实回答。
但等问完话,王笑却是毫不留情地提起他的衣领,随手就把他往关城下一丢。
“嘭”闷声闷气地传来一声响。
……
天光渐亮,群山险峻。
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
若是以前,王笑是绝不愿走蜀道的。
他其实有恐高症。
这一次,前面是万余敌兵,身后也不可能有支援,他却是毫不犹豫地走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