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玄炳心中浮起无尽的悔意,他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之前都不相信三伯。
或许天意弄人就是这样,如果秦山河活得好好的,秦玄炳也许一辈子都会记恨他。
也唯有他去赴死,秦玄炳才会彻底原谅他。
天边云卷云舒,嘲弄着这些凡夫俗子……
“三伯是心灰意冷了吗?他在生我的气吗?”秦玄炳想到这里,觉得像心中长出了一根刺般难受。
“将军,我们冲锋吧。”有士卒低声问道。
秦玄炳没有回答,抬眼望向令旗。
然而令旗未动,天地间也没有战鼓声。
“快啊,让我去救他回来。”秦玄炳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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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阵退缩者,斩!”
阿巴泰喝了一声,正蓝旗的刀斧手们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将一排退下来的镇南军兵士的头颅斩下来。
血泼洒在地上,镇南军的将士们眼中满是绝望,无奈地继续向前杀向楚军。
阿巴泰抬头看着战场,稍稍舒了一口气。
督阵并不是轻松的事,秦山河攻势凶猛,一开始就把阿巴泰吓了一跳。
阿巴泰忽然想到兵法中对强军与弱军的分析。
嗯,他也是读过兵法的,当年皇太极要求诸贝勒都学兵法……所谓“兵无选锋曰北”,凡与敌交战,当有精兵猛战为先锋,如此有时弱军也能胜强军。
比如当年曹操攻乌桓,乌桓兵力强盛可称强军,曹操兵少,又因辎重运输不及披甲之士都很少、人心惶惶,可称弱军。但曹操以张辽为先锋,攻势凌厉,所向披靡,斩杀蹋顿,乌桓军虽众,最终败逃。
阿巴泰认为,这一战,大清兵势雄厚,自是强军,可惜以吴阎王部镇南军为先锋。楚军虽是弱军,秦山河却是亲自为先锋。如此一来,镇南军差点又要败逃了。
好在,有自己督阵。
两万八旗精锐持刀站在战场后方,逼得镇南军只能直面一万楚军。若说残酷,对镇南军而言,这确实是他们这辈子打得最残酷的一场。
前有狼、后有虎,如同石磨般把他们的性命碾碎,想逃也不能逃,无比地绝望。
但对于清军来说,这是极有效的手段。
五万人就算只是站在那让一万人砍,也够这一万楚军精疲力尽。何况是威逼之下终于奋起余勇。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阿巴泰目光看去,发现楚军锐气已失了大半,战场上的局势终于颠倒过来。
阿巴泰知道,只要再派一支生力军,轻而易举就能击败楚军。但他转头看了一眼,发现多尔衮并无反应。
这是要继续驱使镇南军杀敌。
阿巴泰冷笑了一下,心想也不知今天镇南军要死多少人才够。
但这一战已经是胜券在握了。
“报!”
有信马奔回来,很快,多尔衮让人把信报传递给阿巴泰与吴阎王。
“豫亲王回复,王笑所部尚在武邑与镶白旗大军对峙……”
阿巴泰心中的大石也落了地。
“看来,不会再有变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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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武邑,镶白旗大营。
多铎登上高高的瞭望塔,拿着千里镜又仔细观察了一遍楚军的阵线。
清军学着楚军的做法,驱使百姓修筑了长长的防御工事,塔建营寨。加上还有乌真超哈营的炮火,根本不给楚军决战突围的机会。
不是他多铎怕了王笑,而是眼下更重要的任务是防止王笑回归山东。
只要等大军攻陷山东,多铎当然敢放手与王笑决一死战。
至于眼下,更重要的是时时注意楚军的动向,防止他们绕过自己的防线支援德州。
亲自观察了一片之后,多铎又招来探马,询问是否有异常。
王笑昨天派了五千骑试图南下走新河、冀州去德州,就是被多铎提早打探到,派兵截下了他们。
因此多铎极重视楚军动向。
一个个消息汇总起来,多铎确定那四万余楚军包括一万余骑兵都还在,这才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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镶白旗大营以西,楚军帐营里正在议事。
“多铎是宿将,要想瞒过他的眼睛绕道到德州,怕是很难。”王珍沉吟着。
秦玄策道:“再绕远一点,走临清呢?”
“绕到哪里都一样,只要多铎发现,我们渡过运河前就要被他追上。被半渡而击,并不有利。”
夏向维点点头,道:“绕得太远,赶不上德州一战的话也不妥。”
“那就强攻?”
“国公说了,再等两天。”
“问题是再等两天,后面的巩尔岱、图尔格这两支建奴又追上来了。到时我们又被包围了。”
“既然国公说了等两天,我们就等着吧。”
秦玄策只好点点头,又问道:“他到底去哪了?只领了两千人走,遇上建奴大军怎么办?”
夏向维没有回答他,只是自语道:“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故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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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海之上,一艘小船正沿着滹沱河冲进大海,沿着海岸线向南漂流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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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州城。
一车车的粮食、辎重正从北面追来,送进北门。
而南门,一车一车的粮食正络绎不绝地运向更南边,送往多尔衮的大营。
在西门,一支两千余人的队伍正在城门外等候。
有清兵跑回来,恭恭敬敬地对队伍为首的中年男子道:“宁大人,请吧。”
宁完我点点头,领着人进了城。
沧州城早已成了兵营,把兵马安置在城墙下的一处兵营之后,宁完我只领了十余亲卫,往城中府衙见罗洛浑。
爱新觉罗·罗洛浑,是代善的孙子、也是岳讬的长子,如今不过二十余岁,已被封衍禧郡王,他早年受过伤,身体不好,脸色有些难看。
宁完我赶到堂上,马上就跪倒,重重磕了个头。
“奴才见过主子,给主子请安。”
“起来吧。”罗洛浑淡淡应了一句,毫不忌讳地受了。
他也算是宁完我正儿八经的主子,因为宁完我是萨哈廉家的奴才,萨哈廉是代善的三子、罗洛浑的三叔。
虽然分了家,但三叔的奴才磕个头,罗洛浑还是受得起。
至于宁完我是大清的朝廷命官,这不重要。
“真定府是怎么丢的?”
“主子,你可得替奴才说句好话啊。”宁完我在拜音图面前一副名士风范,在自家主子面前却尽显谄媚,道:“奴才都反复提醒了,拜音图却还是中了王笑的计。如果不是奴才见机快,只怕也已经死了。”
“你怎么跑到沧州来了?”
“奴才不敢直接回巩阿岱军中,想着主子在沧州,就先来见见主子。”
“呵,你倒是乖巧。”罗洛浑挥了挥手,“行吧,本王写封书信你带着,我法玛一脉的人,睿亲王还动不了,你到南边亲自给他说说真定之事吧。”
“喳!谢主子厚恩……”
宁完我出来之后,弯曲的腰杆稍稍直了直。
他的十余个亲卫都留在衙门外面,此时再次跟了上来,一行人正要往营地走去。
“宁大人慢走。”
忽然见一人笑嘻嘻地赶出来,却是佟盛年。
罗洛浑的嫡福晋就是佟养性之女,因此佟盛年与罗洛浑关系颇近,此时出现这里,宁完我也不意外,但还是笑道:“佟大人竟来了沧州?”
“奉命帮衍禧郡王督办粮草之事。”佟盛年道:“宁大人可要喝酒?”
“这……我看城中公务繁忙,佟大人忙得过来吗?”
“忙得过来。”佟盛年脸上堆起笑容,目光看向宁完我身后向十几个亲卫,忽问道:“宁大人这些侍卫,倒像是生面孔……”